藏匿在稻浪之中,与草木为伍虫鸣为伴,低调的设计丰收基地给人一种自然的亲近之感。没有刻意营造的噱头,不见铺天盖地的报道,用一位常客的话来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不会做营销的团队,但也是最喜欢的一个。”
到达崇明仙桥村的时候,正好赶上设计丰收的稻田午餐。
初秋午后,天气出奇的好,热情的兰羽顶着微微灼热的阳光到农场入口来接我们。这位加入设计丰收不到一年的前媒体人说起农场的一草一木来如数家珍,一边带着我们沿稻田小路往目的地走,一边有说有笑地和我们聊当天的活动。
“这是我们的一个生态体验农场,因为今天是大地艺术祭,所以待会儿会有来自各地的艺术家在我们正在走的这小路上作画。前面那个大棚是我们的手工作坊,下午有烤面包课堂。噢,还有晚上的水稻收割,你们也一定要体验!”
我和同伴都为她的愉悦情绪感染,驱车多时带来的疲惫感一扫而光。
走了大约两分钟,当我们看到稻田中央由原木搭建的露天餐厅时,终于明白兰羽的那句“稻田午餐不来会遗憾的噢”丝毫没有夸张。
▍ 稻田午餐:餐桌上的设计与艺术
碧空万里,偶有几片一尘不染的云朵缓缓飘过。阳光倾泻而下,风吹来,沉甸甸的成熟稻子摇头晃脑,泛起一层金浪。走进这幅田园画卷,站在扎根于土地的木板上,拉开椅子,坐下。从白色帷幔的缝隙中渗透下来的几缕阳光,调皮地跳跃在原木餐桌和前来享用稻田午餐的客人身上。
迎着从稻田吹来的微风,餐桌上的装饰绿植叶面微微颤动。抿一口柠檬薄荷泡制的清茶,浸润喉肠的满是沁人心脾的自然甘甜。
待我喝到第二口时,一位系着围裙的女生笑盈盈地端着餐盘从旁边用木头搭建出来的简易厨房里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后来看到了她工作服背后写着“其实我是大老板“,我肯定猜不到,这位在整天活动中从头到尾亲力亲为的女生,就是设计丰收的团队的负责人丁婵,一千零一宿2017(第二季)的最美空间女主人奖获得者。
当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对这位同济大学的年轻设计师赞不绝口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团队人数不多,所以大家都是多面手,有好几个身份。”
比如,稻田午餐的餐食制作、摆盘等,都出自团队另一位设计师雷炯之手。
蔬菜水果都是农场生态种植,当天现摘。肉类则是清晨在最新鲜的集市上购得。没有过多的调味剂和繁杂的工艺,每一口都还原了食物本来的味道。
兰羽告诉我们,“大厨师”雷炯从同济大学毕业之后,还去意大利读了个硕士。
“是和饮食有关的专业吗?”好多客人问。
兰羽哈哈大笑,“不是不是,人家是学产品服务体系设计的。”
十年前,还在读书的丁婵和雷炯,在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院长娄永琪教授的带领下,来到上海崇明岛仙桥村开展设计研究,希望能从设计思维出发,发掘乡村传统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潜力。
在课题研究的过程中,她们越来越觉得,乡村活力是可以通过设计和艺术的力量重新唤醒的。为了研究城乡脉络究竟可以有怎样的有机循环,部分参与项目的小组成员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用多年青春时光,才雕琢出了眼前的这颗乡间璞玉。
如今,设计丰收基地已经成熟运营七年,被建造成了一个有设计民宿、生态体验农场、创意农产品和自然创意课堂等板块的微型乡村休闲综合体。
在闲聊间享用了一顿健康美味的田间鲜食后,耳边隐隐传来几句法语。回头看,一群来自异国的艺术生门已经站在我们来时的小路上,对着这条几百米长的田间”画布“陷入创作构思。
大地艺术祭要开始了。
▍ 大地艺术祭:乡间小道上的花花世界
这群学生思考了很久。
当我吃完午餐,穿上罩衣拎着颜料桶从他们旁边走过时,他们在思考;
当我已经找好艺术家“师父”,拿着刷子蹲下来开始涂地面时,他们在思考;
当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到其他艺术家都已画完底稿准备精修时,他们终于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一群法国学生好像都是Flora Vachez的朋友欸。”手上和身上都沾满颜料的“师父”黄耀锌告诉我。
黄耀锌是来自台湾的新锐艺术家,他提到的Flora Vachez则是法国90后。今年,他们和另外三位艺术家一起通过设计丰收联合奔放艺术的公开招募,作为驻地艺术家来到仙桥村参加设计丰收一年一度的大地艺术祭。这次的任务,是要在穿过设计丰收生态农场的小路上作画。
邀请艺术家在墙面和道路上作画,为仙桥村注入设计与艺术的细胞,同时制造乡村热点,也是设计丰收探索乡村新生活方式所做的尝试。
仅凭一人之力,很难在一个下午完成十多米的画作。为了帮艺术家完成创作,有不少在校大学生纷纷自告奋勇,报名参加助理征选的活动。有一位在北京读硕士的女学生告诉我,她去年就曾作为驻地艺术家,在仙桥村画了一面墙。今年,她主动联系团队,要来当艺术家助理。
艺术家们的创作过程吸引了大批客人和村民的驻足和加入。短短一个下午,这条原本毫不起眼的小路经过与艺术思维的碰撞,变成了田园中最鲜艳的一笔。
画笔挥洒间,暮色渐渐来临,乡间也吹起了舒畅惬意的晚风。
从半干的画作上小心翼翼地走过,艺术家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由猪棚改造而成的驻地艺术家创作和休息间。
在换下罩衣去收割水稻之前,我再一次经过那群法国学生。经过3小时的思考,他们终于“画”出了一副巨作——
“游戏”。
设计丰收的游戏当然不止稻田午餐和大地艺术祭,在余下的黄昏和夜晚,我们的步伐虽然慢了,但并没有停下。
我们在稻田里收割水稻
在篝火旁烤肉喝酒聊天
在民房改造的民宿里安然入睡
和其他纯商业体验营地和所谓“精品”民宿比起来,设计丰收更像是安放乡村的一个家,像是喝多了烈酒咖啡之后,送到手中的一杯温茶。
“其实我们在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也蛮多的。”
夜凉如水,忙碌了一天的丁婵给吃完烤肉的我们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水果红酒后,坐下来一起聊天。
”当时做这个课题时,老师为了让研究更具有代表性,能够在将来解决更多问题,对于即将研究的乡村提出了三个条件:交通要不便利、基础设施要不好、村里领导愿意改变。仙桥村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我们来了。结果后来当我们想把这一个地方做一些商业化的运作时,都想把原来的自己揍一顿。“
一开始,偏远的仙桥村始终留不住人,很多外地年轻人在做了几个月就不愿意干了,要去上海或者回家。好在后来,随着设计丰收越做越好,陆陆续续有些本地人愿意回到这里,在离家近的地方做些有意思的运营工作。比如嫁到仙桥村的面包烘焙课程老师、花觅民宿管家张英,以及帮我们烤肉的90后农场负责人“八块腹肌”倪莹杰,都是崇明人。
设计丰收和村民的关系也很融洽。水稻种植和收割时节,都会有村民来帮忙。逢年过节,村民也会给团队送来一些自家的农产品。75岁高龄的石师傅,还是设计丰收的竹篮编织课程老师。
“可能是大家都是学院派的设计师,所以在过去的几年精力都放在基地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一直在打磨自己的产品,很少对外宣传。之前有个经常来的客人就对我们说,我们是他见过的最不会做营销的团队,但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兰羽半是无奈,半是自豪,“我们之后也会做一些推广工作,让更多人知道在崇明仙桥村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仙桥村的这种新型业态已经基本成熟了,"丁婵说,“接下,我们会在另外三个地方复制这种乡村基地,让更多乡村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