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艾与龚怡的微信对话内容。摄影:张佳琪
16岁的陈艾没想过,自己拿出压岁钱打算去香港看一场偶像的演唱会,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贝贝也没想过,自己十多年的闺蜜,竟然会编造那么多信息,骗走自己和家人近80万元……
凭借朋友圈推广演唱会门票的套路,龚怡欺骗了众多歌迷的钱财,最终也将自己送进了看守所。
“等我朋友下午(给你送票)”,“人家在路上”这是8月23日下午,陈艾最后收到的来自龚怡的微信消息。
16岁的陈艾是韩国歌手权志龙的忠实粉丝。今年6月份,朋友给陈艾发来一个二维码,说认识的一个“黄牛”在卖权志龙香港演唱会的门票。看到信息后,陈艾立马添加对方为微信好友。而这位声称有票的“黄牛”,正是龚怡。
因为朋友之前在龚怡那儿买过票,陈艾对龚怡十分放心。6月20日,在咨询好价格之后,陈艾拿出自己过年时存下的压岁钱,通过支付宝向龚怡转账了2000元,预定了一张8月25日权志龙香港演唱会票面价值1888港币(折合人民币约1588元)的门票。
然而,从陈艾支付了钱款那一刻开始,龚怡便不再积极地回消息。官方售票开始后,陈艾隔几天就去问龚怡关于票的情况:“她先是说在路上了,之后却又问(买的)什么座位,几张票。”
7月26日,架不住询问的龚怡提供了一个快递单号给陈艾,但陈艾上网一查,却并没有相应的单号。
眼看着演唱会的日期一天天临近,陈艾变得焦急起来。这场演唱会一票难求,龚怡售卖的价格也远低于其他“黄牛”开出的价格。但陈艾却得到了龚怡的再三保证,说到时一定能出票。
最终,陈艾是在外婆的陪同下,打算去香港看演唱会,出发前,陈艾妈妈特地给龚怡打了电话,龚怡告诉她“放心去,票一定有”。
然而,陈艾8月21日到香港后,龚怡先是说“在安排”送票,之后又说“手机没电”。等到8月22日上午,龚怡发微信称,票已经在“送来路上了”,到中午却又说送票的人“明天到香港”。
23日上午,陈艾又给龚怡发去微信:“姐姐,票子大概什么时候送到,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龚怡给出的回复是“下午”。然而到了下午4点,龚怡又称“在路上”。晚上9点,当陈艾再次发信息给她时,就再也收不到龚怡的回复了。
直到25日演唱会开场,龚怡既没能给陈艾送到票,也没给陈艾一个说法和解释。
贝贝是龚怡的高中同学,两人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好“闺蜜”。在5月20日之前,贝贝从来没想过这个大方热情的“闺蜜”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她家境不错,我的印象里,她从来没去上过班,平时做些小生意。”去年年初,龚怡开始在朋友圈里发一些票务信息。在通过龚怡以优惠的价格成功买了几次票后,贝贝的老公蔡先生开始在微信朋友圈帮着转票。
“龚怡发的都是一些很热门的演出,价格也很公道。我帮她发了后,时间久了,朋友、朋友的朋友都来找我买。”蔡先生说,一开始龚怡都会给票,可渐渐地就发现,龚怡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寄票很慢,能拖就拖。有的时候来不及了,在演出开场前才把票给别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今年5月初。龚怡几个月前就放出消息称,5月20日,李荣浩将来上海开演唱会。蔡先生当时也转发了龚怡当时放出的票务信息,前后给龚怡转了1万多元票款。
但到了5月,官方却迟迟没有放出这场演唱会的相关信息,意味着这场演唱会不会被举办。蔡先生让龚怡进行退款,然而龚怡却说要等15个工作日。
“我当时想,等就等嘛,谁知15个工作日过去了,她的退款还没到账。”无奈之下,蔡先生只能自己先掏钱退给朋友们。
然而,这场子虚乌有的演唱会却只是个开始,龚怡告诉蔡先生,周杰伦将于7月7日、8日、9日在上海体育场连续开三天演唱会。蔡先生通过朋友圈转出了190张票,陆续给龚怡转账了将近30万元的钱款。
这几场演唱会到最后也没开成,让蔡先生十分恼怒的是,龚怡到了演唱会前几天,也不答应给退款,“甚至到了演唱会那一天,肯定不会有歌手来了,她才说在15个工作日内退款。”
据蔡先生统计,从今年2月到5月,他转给龚怡的钱款中,有总额将近80万元的演唱会门票没有兑现。而这近80万元,他和购买门票的这些人,都没有收到任何退款。
8月23日傍晚,蔡先生联合几位被骗的网友,将龚怡约了出来,并将其扭送到了派出所。
受害者还建立起一个人数超过100人的微信群,聚集了全国各地被龚怡以购票名义骗取钱款的网友。记者梳理后发现,龚怡使用了多种手段和方法,在获取网友信任后,轻易骗走了巨额钱款。
套路一:主动赠票给朋友,委托朋友圈推广
蔡先生说,当初之所以会开始帮着龚怡出票,是因为不想欠人情。
“她之前经常送一些演出的门票给我们,我们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每次她发朋友圈卖票,我们都会帮着转到自己的朋友圈。”
另一位受害者谢飞也表示,一开始跟龚怡也是朋友关系,“看到她朋友圈发,就找她买过几次票。之后看她卖的票比较便宜,就开始帮着她转票”。
他说,龚怡卖的票通常会低于市面上流通的票面价格。久而久之,像蔡先生和谢飞的很多朋友,都对龚怡建立起了信任,成为了她的稳定客源。
套路二:号称内部有渠道,低于市场价出票
“她一直跟我说的是,在票务网站有人脉,在朋友圈里也塑造这种形象。”贝贝说,在龚怡一条发布于今年1月11日的朋友圈里,她提到“感谢西十区陈老板的票子”,配图是周杰伦演唱会的现场图片。3月份,龚怡又发了一条提及“西十区老板”的内容。此外,演唱会后台工作证、门票打印机等诸如此类的信息,同样充斥着龚怡的朋友圈。
而让蔡先生和更多受害者选择相信她的原因,还在于龚怡出票的价格:“有时候她拿到7折,有时候甚至能拿到没有票价的内部票。”
然而,当蔡先生多次向龚怡讨要退款时,龚怡却告诉他,自己的票很多都是加价向别的“黄牛”购买的,自己就根本不是从主办方那里拿的票。
“说实话,我有点相信她这个说法。因为同一场演唱会,拿到票的概率,差不多是一半对一半。打个比方说,她收了两个人1000元,再花1500元去买一张票,只给一个人。”
套路三:虚构演唱会信息,骗取全款定金
在演出活动正式卖票之前,不少“黄牛”会提前放出未经确认的小道消息,以便提前获取粉丝的门票订单。龚怡也经常在朋友圈放出一些演出活动的信息,甚至还会自己PS演唱会海报来进行宣传。
“4月份的时候,她就跟我说6月24日,权志龙会来梅奔(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开演唱会。之后,她又跟我说李玟6月24日会来。假话说多了,她到后来自己都不记得了。”蔡先生说。
■龚怡在朋友圈发布的演唱会海报。
龚怡还在朋友圈里发布过“2017年鹿晗全国巡回演唱会”的海报,海报上还标明了不同档次的票价和巡演的城市。龚怡宣传时称,鹿晗的上海巡演是在7月8日开始。消息发布后,也有不少粉丝通过蔡先生按照海报金额支付了全款。而这场演出,事后被证实也是龚怡自己编造出来的。
■龚怡在朋友圈发布的演唱会海报。
“她还说陈奕迅8月5日将在上海体育场开演唱会,后来官方都出来辟谣了。”
■龚怡在朋友圈发布的演唱会海报。
套路四:不走第三方平台,只收微信、支付宝转账
记者注意到,每个被骗的受害者跟龚怡之间,都是通过微信和支付宝来交易的。所有的钱款都转到了龚怡的个人账户,这也导致了之后的退款困难。
“我之前跟她说过,开个淘宝店或者是走闲鱼。有第三方担保监管,其他人买票会更放心。”一名受害者回忆,龚怡的说法是,“如果这样的话,她的票会就被‘黄牛’全部买走,然后再高价卖出”。
“是的,一般淘宝店铺卖的演唱会票价的确很高,当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想来,实际上就是为了逃避监管。”该受害者说。
在受害者组建的微信群里,大家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收到过她发的同一条快递单号,而这个单号还是个假的快递单号。
“因为一般临近演唱会,大家才会催她。甩一个单号给你,她可以清静几天,能拖延几天是几天。”蔡先生说,“在路上”、“你到时来现场取票”等等,都是龚怡应付买票歌迷的常用托词。
据不少受害者介绍,他们当初之所以相信龚怡,是因为她在朋友圈等场合,一直自称是票务平台“西十区”的工作人员。此前,她也曾在朋友圈中提到过,借助西十区“陈老板”的人脉资源,帮她拿到了门票。
对于龚怡的说法,西十区票务交易平台明确予以否认。
“我们老板不姓陈,龚怡也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不曾在平台工作过。”西十区平台的公关人员如此回应。
该平台工作人员的特别提醒消费者,对于热门演唱会门票,在一级平台已经无票可买的情况下,消费者购票时一定要选择有正规资质的平台进行交易,以确保自己的权益。
目前,记者从虹口警方了解到,龚怡已因涉嫌诈骗被警方刑事拘留,具体涉案金额还在调查当中。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