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没什么客套招呼,也不讲究个人隐私,男男女女聚在水斗边刷牙洗脸,洗去脸上尚存的困倦。这种水斗尺寸很大,里面一般接着七八个水龙头,十几个人见缝插针地寻找空隙刷牙、洗脸是每天早上都要发生的场景。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弄堂的公共生活,就从邻居间人挤着人开始。
老公寓居住面积都很小,各家做饭就在过道上,一家烧菜满楼香。摄影:任国强 摄于 2012年 华德大楼
住在石库门,最热闹的要数灶披间,几户人家挤在一起炒菜做饭,锅碗瓢盆的响声能传遍整个弄堂。住在公寓楼的,就在过道里做饭。一户人家烧饭,整个楼层就知道了。这家是红烧肉,那家是糖醋鱼,不需要探出身子往过道里头瞧,香味便乘着风钻进了鼻子里。
孩子们是最开心的,循着味道就串门去了。大人看见小孩来了也很高兴,“来来来,弄块肉吃吃”。孩子们东家吃吃,西家吃吃,一圈兜下来就吃饱了,还吃到了各种不同的菜。也有“口味叼”的小孩子,眼神狡黠地看着你,“王阿姨,侬今朝烧额肉蛮赞额嘛~”
大伏天,弄堂里住的居民每到晚上就把饭桌搬到弄堂里,小孩最开心,张家阿婆家吃点,王家爷叔家尝尝。摄影:任国强 摄于 2011年 杨浦区杨树浦路
吃过晚饭,每人拿把蒲扇,聚在一个路灯下打牌娱乐。夏天晚上,每个弄堂口亮着的路灯下必定有一个牌桌,男的穿着背心大裤衩,女的穿着睡衣,一堆人围着牌桌聚在一起。
牌桌周围一般坐着四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扑克牌,有的紧皱眉头,有的喜笑颜开,
“侬搿牌要伐啦?”
“到吾了!”
“又输特了!”
他们打牌时,周围也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有的会把四个人的牌都看遍,看看谁的手里拿着一副好牌;有的就只站在一个人的身后出谋划策,教他怎么出牌;有的在他们出牌后会感叹“不该出这个牌啊”。
到夜里十一二点,大家就都回家睡觉了,有时还会通宵打到两三点钟。
一位住在亭子间的老爷叔在晾晒被子。摄影:任国强 摄于 2012年 东斯文里
夏日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前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便倾盆大雨。上班去了,衣服挂在外面也不担心,隔壁的邻舍会帮忙把衣服收进来放好。大人有事要出门,家里小孩没人带,道一声,“隔壁阿婆啊,小朋友来领一领勒”孩子的看顾就有了着落,哪怕在隔壁阿婆家待上半天都可以。
弄堂邻里间经常互相帮助,有时不放心会多叮嘱几句,对方大手一摆,“有吾,侬放心好唻”,便觉得心里踏实。
几十年的老邻居竟比远方的亲戚更让人信赖!老弄堂里的人们之间有着一份特殊的信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不像今天这般疏离——门一关上,就严实了,邻居彼此间都不熟悉。
弄堂邻里间大多关系和睦,但有时也会为一件小事吵架,甚至会“老死不相往来”。
老房子居住面积小,大家共用一条过道洗漱做饭。摄影:任国强 摄于 2012年 华德大楼
在灶披间,家里有煤气的灶台都罩上了罩子,上了锁;每家一个的水龙头也一样,一块大水池上面像结果子似的接着五六个上了锁的水龙头。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不想被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也忍不了自己不小心用了别人水龙头时被冷嘲热讽。
居民们在公共水池洗衣服。摄影:任国强 摄于2012年 四川路 华德大楼
八十年代的上海,市区人均居住面积只有4平方米,公用区域成了必争之地。各家各户在公用的地方烧菜、做饭、洗衣、倒马桶,都有着自己的一块小地盘,犹如“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但也有不守“规矩”的人,为了多点地盘,费尽了心思:先放个盆在走道上,见没个声响,就再放个柜子,柜子上又堆个箱子。就这样一点点“蚕食”,最终爆发“口舌之战”,
“侬物什放吾门口做啥?!”
“放就放了,侬想哪能!”
没办法,就这么点“螺蛳壳”的地方,再会做人家,挤还是挤。直到90年代开始动迁,人们一批一批地往新村、商品房里搬,上海的住房条件情况才算是“大变样”。多年后这些老邻居回忆起来,都是门对门吃饭的美好记忆,至于谁占了谁家的“底盘”,早就不记得了。
下一期《拾忆魔都》,我们接着说一说动迁的故事。
生活在上海的你,对这个美丽的都市存有什么样的记忆?
是高耸入云的大楼,还是挤挤挨挨的弄堂?
是穿梭不息的鸣笛,还是梧桐树上的鸟叫?
这个城市在短短数十年间的变化,你经历几何?
爱上海,就去了解她。
本期拾忆魔都,帮你翻出久存心中的美好,晒一个日光浴,那是童年的味道。
关于老弄堂里的生活你还记得多少?点击链接答题,获取“周到上海”丰富奖励:上海弄堂的这些事,侬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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