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喜剧人》第五季第二期昨晚播出，“张云雷当伴郎”和“欢乐喜剧人”一道，上了微博热搜，再次证明“相声界的流量小生”之名不虚传。

在《欢乐喜剧人》第五季的彩排间隙，张云雷终于空出来一段时间接受采访。在进入休息室之前，工作人员问了一句：等会儿要拍照吗？

得知我们要录一段小视频，工作人员立刻表示：“那麻烦再等一会儿，他要换上大褂儿才愿意拍照。”

坚持穿着德云社特制的大褂在媒体上亮相，已经成了张云雷的工作惯例之一。

“我觉得我穿什么都没有我穿大褂好看，我穿大褂的时候是最帅的。我这大褂从来不放洗衣机里洗，都是拿到洗衣店。我爱惜这身东西，也很尊敬它。因为我就是一个相声演员，其他的头衔不管多好听，对我来说到最后可能都是空的。”

27岁的相声演员张云雷，曾经真真切切地体验过那种“空”的滋味。

2017年，作为德云社新推品牌专场“德云三宝”A组的成员，张云雷和搭档杨九郎参加了总共22场全国巡演。“比如说1200人的剧场，我到返场唱《探清水河》的时候，台下可能就只剩下一二百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1200人的剧场，坐满了看不出来，一空了，就显得特别的空旷，扎眼。”

2018年3月，张云雷以补位选手身份登上第四季《欢乐喜剧人》的舞台，一曲婉转悠扬的《探清水河》撩遍全场。这年4月6日，张云雷参加“德云三宝”唐山专场的演出，现场观众用座无虚席、满坑满谷来形容都不为过。等到返场的时候，“1400人的剧场，没有一个先走的”。

就连一向很少转发别人微博的郭德纲，都在当天转了这场演出爆满的视频，并评论称：“行，张云雷算是红了！”

张云雷的势头，已经远远超过那个“算是红了”的转折点：现在，他被称为“相声界的流量小生”、“德云社的颜值担当”；他的专场开票即被秒杀，粉丝们将售罄页面命名为“云雷灰”，甚至因为从观众席角度来看张云雷站在舞台左侧，从黄牛手中流出的观众席左侧座位都能被另外加价；《欢乐喜剧人》第五季正在热播，张云雷的身份，也由去年的补位选手，一跃成为今年的收视热门之一。

面对各种赞誉，张云雷表现出了同龄人中少有的沉稳，他说自己“看得太多了”，如果要被称赞，他希望收获的评价就这一个：踏实。

“好多人都说我的心态、想法，怎么跟同龄人不太一样，我觉得是教育的关系，因为我从小是跟着他（郭德纲）长大的。他总说我：你心态好，踏实。（走红之后）觉得开心、爽，那是有的，但是你要说膨胀、飘，那肯定没有。我身边的好多师兄弟都认为我可能跟以前不一样了，起范儿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我妈也说：你没变，你还那样，所以你还能往上走。” 

“练功时错一个字打一嘴巴子，我觉得那个不能算打吧” 

因为顶着郭德纲妻子的表弟这层身份，坊间一度流传张云雷的爆红是被郭德纲捧出来的。郭德纲忍不住跳出来为爱徒正名：“其实我也没打算捧谁，张云雷属于水到渠成，并不是说突然找来一个小孩儿他很好看，明天他就能红了。张云雷是挨打挨骂20年积累，才有的今天。”

“挨打挨骂20年积累”，对张云雷而言，绝非空话。

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张云雷就跟着家人进出天津的各种剧场、戏园子看戏。2001年，9岁的张云雷来到北京，正式拜郭德纲为师，成为最早的郭门弟子之一。所以在如今的德云社家谱上，年纪轻轻的张云雷排名第二，人称“二爷”。

因为年纪小，嗓子条件好，张云雷的学艺生涯是从唱开始的。抱着不怕吃苦的决心入行，张云雷后来自己都说，之前也知道学艺会苦，但没想到会那么苦。

“那时候每天就跟师父在一起，别的孩子都在玩，我就不行。他是怎么说的呢，说一个猴儿一个拴法，他是根据每个徒弟的性格，来管这个人。你看烧饼，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教育烧饼的方式就是散养，你玩儿你的，边玩儿边学。而我就不行，每天必须得让我学。有时候，太平歌词五十段从头到尾唱一遍，唱完之后，休息一会儿，吃饭，吃完饭，这五十段再从头到尾唱一遍。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不是在背，就是在唱，要么就是练三弦儿，没有一点玩儿的时间。”

张云雷也跟师父叫过板。“我就去跟师父说，本来我挺喜欢这一行的，你这么管我，把我的兴趣都管没了，我反而开始反感这行了。”结果？被师父眼睛一瞪，又缩回来了。

郭德纲本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当初教徒弟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错一个字打一嘴巴子”，对张云雷当然也不例外。

但在张云雷自己，对“挨打挨骂”的解读略有不同。

“我没挨过骂，打也就打过一次，除了练功的时候，那时候错一个字打一嘴巴子，我觉得那个不能算打吧。唯一一次我觉得算打的，就是他教我唱太平歌词《游西湖》。那段《游西湖》是他亲自给我写的，里面有创新，加了好多的牌子曲儿。他让我练功，问我：练吗？我说：不练。又问：背吗？我说：我就不背。我就这么跟他说话，然后把太平歌词那个玉子板从屋里砍出去了。我把玉子板砍出去了，他就把我砍出去了。砍出去之后，他就跟着出去，给我打了一顿。”

这段经历，曾被粉丝们画了出来，张云雷自己在微博也转过。

张云雷的学艺期，正赶上德云社艰难的上升期。当时德云社的演出，大多是由擅唱的张云雷担任开场，以及倒数第二个压轴。早年的德云社观众都记得这个唱得好、后脑勺挂着一条长生辫的小孩，称他“小辫儿”、“辫儿哥”。 

“我比人家短了6年的功课，我必须自己补回来” 

张云雷在德云社里有个绰号“万宝曲库全书”，网上至今还流传着一个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张云雷唱段集锦”，从太平歌词、莲花落、评剧、京剧、二人转，到地方小曲小调、各种大鼓曲、地方戏、流行歌曲，几乎没有他不能唱的。

因为拜师早，张云雷的唱功，是真正由郭德纲一字一句教出来的。后来入社的德云弟子学太平歌词，大多是跟着张云雷的录音练。因为对太平歌词的擅长，张云雷还被郭德纲戏封为“少年太平歌词老艺术家”。

小时候被师父逼着大段大段唱太平歌词打下的功底，后来成了张云雷成名的最大助力。

“我小时候是挺贪玩的，不是一个特别用功的孩子，他那么管我，现在来说是对的。因为小时候的脑子最好使，记忆力最好。我现在背什么东西，上台演完了，隔一个月你要是再让我上台演这个，那我可能上台之前得自己倒腾好多遍，熟悉好多遍，才敢上台。但是我小时候背过的东西，我都不用过脑子，张嘴就能唱出来，词儿我也忘不了。”

就在德云社慢慢做出起色、而张云雷也已经崭露头角的时候，2006年，14岁的张云雷遭遇变声期，无奈只能暂时退出德云社。“也幸亏那时年纪小，根本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啊这些。我就只知道我到变声期了，拿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嗓子‘倒仓’了，不管唱歌还是说话，发出来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离开德云社回到天津家中，张云雷起初并没感到太大的压力。但一两年过去，倒仓倒了一半，发现还是不行，这才开始害怕。“再到后来，我就有点放弃了，就想着放弃算了。变声期的后半段，我几乎就不听相声了，你也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我也不听，扎心。别人说起来相声啊什么的，我一听，马上我就躲开。”

直到2011年，张云雷才结束倒仓，重返德云社。

“我回来了，德云社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其实当时我包袱挺重的，我小时候大家都知道德云社有个张云雷，‘小辫儿’，会唱太平歌词。回来的时候我都19岁了，当中放下了6年，重新登台，特别生疏，特别紧张。新一波的观众也不认你啊，你一上台，观众的表情都是那种：你谁啊，你怎么回事啊？我就想，那我把自己当成一个新人吧，那时候确实是放下了很多的包袱。”

此后的张云雷，没再让师父打着骂着逼着练功。“我知道我比人家短了6年的功课，我必须自己补回来啊。有一阵，我就每天在地下室听相声，自己在那儿弄。我姐看到了就说我，你小时候要是像现在这么用功该有多好！”

彼时的德云社刚刚经历过众所周知的“退社”风波而出现缺员，张云雷的归来可谓恰逢其时。2011年4月8日，在郭德纲单口相声专场，张云雷正式复出，表演太平歌词《白蛇传》，节目单上特别标注：张云雷，郭德纲早期弟子，阔别舞台六年，今重返德云。 

“我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不是把根儿给拆得七零八碎的”

从2011年重返德云社，到2018年的演出爆棚，张云雷用了7年时间。这7年当中，最值得一提的作品，当属《探清水河》。

《探清水河》是一首类似梁祝故事的北京小调，之前赵俊良、郭德纲、岳云鹏都曾经翻唱过。2015年，张云雷以吉他弹唱的形式重新进行了翻唱。

“最早改的时候有点心虚，毕竟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录完了没敢直接发微博，先拿给师父听，我说这个我想发微博，您看会不会挨骂？他就说：你发个试试呗。我发了之后，反响还不错。但接下去我没敢在台上唱，这首歌在微博上流传开来之后，好多人会在台下喊《探清水河》，我都没敢唱。直到一年之后吧，从2016年开始，我才在最后返场的时候时唱这首歌。”

2018年3月，张云雷以补位选手身份，登上第四季《欢乐喜剧人》的舞台。

“之前在小剧场里做商演，我知道怎么把控，但上第四季《欢乐喜剧人》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懵的，因为我不熟悉这个舞台。现在回过去看那时的作品，都觉得好尴尬啊。录完节目回到家，师父就告诉我，哪哪哪做得不应该，为什么不唱？为什么要自废武功？他说你就擅长唱，为什么要把你最擅长的东西去掉了？下一期必须唱！”

第四季《欢乐喜剧人》半决赛的时候，张云雷将相声剧《探清水河》搬上舞台，迎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名声大噪。《探清水河》也在一夜之间，从几个月前张云雷返场时还应者寥寥的小众曲目，演变为全场举着荧光棒的大合唱。

张云雷将《探清水河》的成功，归结为在传统和创新之间“找准了点”。

“只会固守传统不行，年轻人不认这个，要吸引他们，就得有创新。但创新的基础是，你不能把老的框架给丢了，你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扔了），你把根儿给刨了，那不行。《探清水河》是创新，但我保留了原来的词，原来的曲调，只是按照民谣的方式，配上吉他唱出来。我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不是把根儿给拆得七零八碎的，那肯定得挨骂，而且从我这也说过不去，我不喜欢那样。我觉得那样你就不能算是传统艺术了。”

也正是这种对于“传统”的尊重和执着，使得张云雷特别反感“把相声开成演唱会”之类的说法。

“好多人说张云雷把相声开成了演唱会！（说这话的人），就没听过我的相声！我疯啦？上面说相声，底下挥着荧光棒，那好看吗？像话吗？到底是听相声包袱、结构，还是看荧光棒啊？而且我的粉丝也不可能这么做呀，在这点上他们是非常理智的。只有到了我返场的时候，相声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是返场娱乐的时间，我给您唱两段，他们才会打开荧光棒，然后我唱点歌啊，唱点京剧啊，最后一曲《探清水河》。” 

“跟小岳之间不存在竞争，我们是自家人、师兄弟呀”

郭德纲说过，商演是检验成功的唯一标准。而现场不要有空位子，返场时观众都还没走，则是张云雷的某种执念。

2018年之后，张云雷每场演出都是一票难求。“我干1200、1400人园子的时候就想，我什么时候能在北展干一场相声？”2018年10月，张云雷在北京展览中心开了相声专场，“2700人的场地，从头到尾，没有先走的”。

“当我站在北展的时候，就想我什么时候能进体育馆说相声呢？像师父那样，像小岳那样。”2018年12月31日，张云雷在青岛新兴体育馆举办了跨年相声专场。

张云雷也成了相声界难得一见的“偶像派”。他开启了粉丝带荧光棒听相声的先例，只因为他说过一句很喜欢S.H.E演唱会上的绿色荧光棒，最后返场时全场就成了绿色海洋。年轻的女粉丝们称他“二爷”，自称“二奶奶”，她们搜索张云雷的各种唱段，返场时能跟着能从京剧《锁麟囊》唱到评剧《韩坤带》。“二奶奶”们的热情也令人咋舌，得知张云雷要从北京到上海，几个女孩相约先从上海飞到北京，然后买跟张云雷同一个航班的机票，再飞回来。

不管是在剧场还是在机场，张云雷对粉丝们的体贴有口皆碑。

“我觉得他们挺辛苦的，我挺心疼他们。有时候我就特别好奇，我说他们跟家里人怎么说啊？有时候我要是走一个星期，我就想他们跟家里怎么说的啊，去哪儿了啊。而且他们要自己买飞机票，还得花钱住，还得买相声的票，他们还送我礼物！有时候想想自己何德何能啊。人家送我礼物不是应该的，哪条规定说的听张云雷就得送他礼物？是不是？”

至于获封“颜值担当”，张云雷既有有小得意，也有小害羞。

“我真没觉得自己好看。你们去翻我的微博，小时候我是圆脸，好多人说我可爱，‘这孩子是真可爱’，完了再加一句，‘但是不好看’。我从小的印象就是我是不好看的，小圆脸，扁鼻子，单眼皮。就这样。后来，一点一点长大了，到了十九、二十岁的时候，有人说我‘哎，长得还挺帅’。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感觉我差点想抽他，这是损我呢么。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这么说，可能我就信了。现在自己照照镜子，还行吧，80分。”

当年的小岳岳有多红，现在的张云雷就有多火，粉丝热度更有过之。被问及跟小岳岳之间的关系，张云雷毫不犹豫地表示，德云社内部不存在外界猜测的“竞争”。

“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我们这个红那个火，为了是什么呀？都是为了德云社好，对不对？我们是自家人，自家兄弟呀，不是说在一个公司上班，坐办公室，两个人之间有竞争。而且我跟小岳也不是一个路子，不是一个受众群。他唱他的《送情郎》，我唱我的《探清水河》。如果我俩一起唱一个《送情郎》，或者他也唱一个《探清水河》，那肯定就是比吧，看咱俩谁唱得好。” 

“我现在是刚刚起步，我并不希望一下子就跑到特别高的点”

作为爱穿大褂的“少年老艺术家”，张云雷私底下也有属于90后的爱好。“听歌算吗？我喜欢周杰伦、蔡依林，但，喜欢归喜欢，爱豆算不上。你们也知道我的爱豆是谁，我说过无数遍了。”

张云雷的唯一爱豆，就是师父郭德纲。

从小跟着学艺，郭德纲对传统艺术、对人情世故、对江湖规矩的态度，都在张云雷身上打下深刻的烙印。“他是个工作狂，而且他非常尊重他的职业。我能赶上他一半儿我就很知足了，或者，40%？他在我心里真是太完美了，你说他什么不会？什么不行？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郭德纲。中国相声界，我就敢这么说，我也不怕得罪人，不可能再出来第二个郭德纲。我就这么肯定。”

随着德云社的发展壮大，郭德纲带徒弟、带团队的方式，也跟以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现在是这种，你爱干嘛干嘛，我不管，你就放手干你的。但是你哪错了，来，我告诉你。等他主动找你的时候，那你肯定就有事了。”

在张云雷眼中，平常生活里的郭德纲，其实是一个“溺爱”型的家长。

“他挺溺爱我们的。我跟郭麒麟两个在家，半夜想出去玩，想唱歌去，得背着我姐，她管得严啊。一般这种时候我们就找师父去，‘帮我瞒着点’。师父就一挥手，‘去去去’。但我有一点，虽然他不像小时候那么管我了，但我跟他从来没有过没大没小的时候，在他跟前永远是特别的规矩。我跟他说话，可能还没有进德云社四、五年的人那么随意。”

这样的“规矩”意识，让张云雷对自己的定位有非常清醒的认知。他直言乐于接受各种尝试，但绝对不会放弃“本分”。

“我不会拒绝，我都愿意去尝试。但是尝试完了，电影杀青了吗？那就滚回来，好好说相声。因为我就是一个相声演员。一开始我真没想过能火起来，我要是不红，我也会干一辈子相声。自己的工作就是自己的爱好，你不觉得特幸福吗？我一辈子不红，但是我能说一辈子相声，而且还是我自己的爱好，这很美啊。”

对外界形容的“大红大紫”，张云雷也给出了非常“规矩”的回应。

“我只能说是比以前更多的人知道张云雷了。好多人都说我现在爆红啊，大红大紫啊，真的我觉得谈不上，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我现在是刚刚起步，我并不希望一下子就跑到特别高的点。好多人问我未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没想过那么多，我只想走好每一步。这就像我上楼梯，一迈腿跨了三层，到了那个高度，是不是得晃一下，才能站稳？现在我还没到三层呢，我只是刚迈了第一层。我就想我一层一层，稳稳地迈到那儿，我不想一下就到了那个高度，那样的话我可能站不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