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正式开票。中午11点，汤先生已经候在了上海大剧院的售票大厅，在三个小时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他了。
“二楼第一排的票有吗？给我来6张。”
很快，他拿着“战利品”走了出来——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开幕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演出票。
算上线下普及活动，这将是他“五刷”《电波》。在体验过前排近距离“大特写”视角后，这回他特别选择了二楼“广角”座位，想好好看一看全景。
“每一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感受，都会发现新的亮点”，这是他“痴迷”《电波》的原因。
但在去年底，在得知《电波》要进行首轮试演时，汤先生怎么也无法想象——一部主旋律题材的红色电影，要怎么以舞剧的形式呈现？
因为舞剧《朱鹮》而成为上海歌舞团铁杆粉丝的他，仅仅是为了看一看朱洁静，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走进剧场，却意外被“电”到了。
汤先生的“偏见”绝非孤例。
几乎每一场演出，都有观众带着“看不懂”的思想准备入场，却在散场时，一个个被深深触动——“主旋律题材变成舞剧，居然可以这么好看。”
创作｜打破框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其实，早在决定要将60年前的经典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搬上舞台时，上海歌舞团团长陈飞华就收到过不少善意的“提醒”——这些年，想要将烈士李白的故事搬上舞台的人并不少，但成功者寥寥。更有人直言：不管是话剧、歌剧还是音乐剧，都比舞剧更适合表现这个故事。
就连编剧罗怀臻，在受到上海歌舞团的剧本邀约时，也有一丝犹豫：“当时，我们都认为，这样的题材通过舞剧来表达，比较困难。”
但陈飞华却认为：舞台剧的生产和创作，哪有不难的呢？“8年前，《朱鹮》在创作时，同样不易。”
而两位80后编导韩真、周莉亚，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前已经携手搭档过多次两人，不谋而合地相信——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一切都会反转。
当窃听器密布房间的时候，两个地下党该如何交流？肢体语言和眼神，就是最好的语言。不就是谍战题材与舞剧最恰到好处的结合点吗？
“将这个题材搬上舞台的确很难，但当你打通这条路的时候，又会觉得有无限可能”，韩真说。
排练时，每个演员都觉得特别过瘾，好像身体都被打开了。
“原来，我的肢体只负责表现美，但穿过这扇门，我的肢体会说话。”
“原来，我的眼神不再只为动作而服务，还可以展现内心的想法。”
大幕拉开，音乐响起，演员们顶着黑压压的雨伞疾步穿梭，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六七幅竖挂的砖灰色景板，在舞台上随剧情自由流动，旋转开合间，戏剧情境和故事空间切换、打开……
在传统的观念中，人们总认为舞蹈长于抒情而拙于叙事，有时候会把故事情节简单化，但谍战题材的设定，注定了情节性将是整部成败的关键。充分利用舞剧的空间叙事方式，是韩真和周莉亚的一次大胆尝试。
“这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信息量最大、戏剧性最强的一部作品”，周莉亚说。
舞台上，线性时间被完全打破，同一个人物在不同时段的行为，出现在同一个舞台空间里。假定空间中的真实性和真实空间中的假定性，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将双重身份形成的撕裂感无限扩大，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一览无遗。
表演｜戏比舞大，角色住进每个人心里
雨夜中的上海街头，假扮夫妻的李侠与兰芬在12年的潜伏生涯中每日行走在刀锋，每夜秘密用电波传送情报。
报社记者、裁缝掌柜、小学徒、黄包车夫、卖花女……几乎每个人都有着双重身份，谍影重重的上海，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面具背后，他们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9个主要角色，在舞台上相互交织，勾勒出解放前夕上海谍影重重的众生相。
他们是舞者，但更重要的身份是演员。他们演绎剧中的角色，而剧中的角色也同样在“演戏”。
上海歌舞团首席舞者朱洁静，曾在舞台上塑造过各种性格的人物，但这一次，“兰芬”一角的复杂性，仍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一天进排练厅的时候，导演没有让大家跳一个动作，而是布置了一个作业——即兴地做一些人物的模拟和模仿。
“完全摸不着头脑，很迷茫，导演为什么不教我们动作，让我们自己跳？自己找素材”，朱洁静回忆道，在这部舞剧中，她第一次被要求，不要为了跳舞而跳舞，“你就是这个人物，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带有那个人物最独特、最明显的符号和气质。”
很多年，朱洁静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课堂——排练时，前一分钟刚被表扬，下一分钟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每天都有老师指着你的名字说你不对。”
每天回家，她在洗衣服、晾衣服、铺床单的过程中，寻找舞蹈中的感觉，“其实所有的动作都是来源于生活，越自然就越真实。”
让这群都市里的年轻人演好70年前为信仰而牺牲的烈士，塑造出有厚度、有复杂任务的角色，在韩真看来，没有捷径，只有付出大量的时间。
“时间只记住精品，艺术永追求一流”，上海歌舞团排练厅的墙壁上，这14个字无时不刻地敲打着每一个人。
一次次的磨练中，这些角色好像有了根，在每个人的身上悄悄发芽，最终傲然绽放。
尾声中，当阁楼上的李侠坐在电报机前发出最后的电波，砖灰色的舞台上，一行朱红色的大字浮起：“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悲壮的旋律犹在耳畔，无声的告别却重重撞进心坎。
60年前，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是老一辈心中难以消逝的情结；
60年后，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大胆创新、勇敢变革，以全新的观感和当代审美，再一次打动了如今的年轻人，让这部红色经典在舞台上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