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谁的BGM中落过泪？

当《火影忍者》的主题曲及其变奏《Sadness and Sorrow》响起时，鸣人的“没人在我的BGM里打败我”不仅有一种慷慨，还有一种催泪的悲凉。所谓“笑中带泪”，便是尺八的音色之殊。

■《火影忍者》 图片：网络

很多人与尺八的结缘都是因为第一次耳闻的落泪，而佐藤康夫的《宙》或能评为催泪神曲第一名。在昨晚《尺八·一声一世》的上海千人首映场，有观众表示此前从未听过尺八，但在听这首歌时潸然泪下。

■尺八演奏家佐藤康夫（左）和导演聿馨（右）在上海千人首映场

以中国人的视角拍摄尺八人的故事，这部纪录片的导演聿馨则分享了自己第一次听到尺八的经历：带娃九年后想回去工作，但又有长时间不工作的恐惧感。就在这一段非常迷茫的时期，有一天傍晚开车时正好听到了佐藤康夫的《宙》，不禁扶着方向盘泪流满面，“气冲音尤其令人感动。”

■佐藤康夫现场吹奏《宙》

你认识尺八吗？这种活跃于日本动漫配乐的乐器其实是源于中国的竹制吹管乐器，在宋朝时由心地觉心和尚带回日本。

然而，这种盛行于唐朝的乐器在中国失传达千年之久，直到一批“当代隐士”放弃高薪、远离故土、隐于山林，重拾尺八——一种乐器可以怎样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乐声之外的呼吸比乐声更悠远。

盛唐遗音：有“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亦有“新竹高于旧竹枝”的温柔

尺八拥有十分独特的气冲声，犹如笛萧“破音”，带给人一种苍凉空灵的感受，却又有无尽的治愈。恰似初唐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据说，杭州护国仁王寺被奉为“尺八祖庭”，是因为日本名僧心地觉心在听到尺八的声音时突然悟道。他在回到日本后创建兴国寺，传授尺八，在日本古代禅宗中称“法灯派”。

■杭州护国仁王寺遗址 图片：网络

在江户时代，只有虚无僧才演奏尺八，他们在行乞时口吹尺八，头戴蔺笠，以象征弃绝物质和自我。尺八是曾任的“法器”，凡人不可触摸，直到江户中期方告解禁。

■浮世绘中的尺八 图片：网络

尺八就此扎根在日本，成为了一种在日本人看来甚至有点“土”的传统乐器，在民谣、爵士、动漫音乐、电影音乐的运用中重新焕发出生命力。而在中国，笛萧留驻，尺八失传，我们只知糍粑不知尺八，如果出现在乐曲中必然是表现“武士的悲壮”。

但实际上，尺八亦有它温柔的一面。对部分演奏者和观众来说，尺八的魅力在于其饱含韧性的生生不息感。当尺八的声音喷薄而出，任是苍凉也须化作生命本身的背景。

■《尺八·一声一世》海报

《尺八·一声一世》的海报，由制作了《龙猫》中国重映海报、《小偷家族》中国版海报、上海电影节海报的著名电影海报设计师黄海操刀。他在观影后总结了尺八的两个特质“温柔”与“生生不息”，竹制尺八的枝节上衍生一段新竹，寓意赋予千年前流行的尺八以新鲜的色彩。

■《尺八·一声一世》海报

这是一种容易与人心产生共鸣的音乐。早在上世纪，就有两位中国的诗人曾因尺八引发乡愁和家国之思。苏曼殊在遁入空门后听到异国街头传来这源自中国的音乐，也不能决然脱尘：“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本事诗》）

■情景再现：心地觉心在杭州护国仁王禅寺学佛后回日本

卞之琳在多事之秋听到尺八，更是念起此物来自中国，拥有辉煌文明的国度如今却风雨飘摇。“三桅船载来一枝尺八， 尺八乃成了三岛的花草……归去也，归去也，归去也—— 海西人想带回失去的悲哀吗？”（《尺八》）

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也许会重新与尺八相遇，以一种似曾相识的面目。

当代隐士：尺八与尺八人一体，他们的共同点是“活我喜欢”

即使在日本，尺八也是一种比较小众的乐器。

在吹奏《火影忍者》主题曲成名之后，佐藤康夫就处于“隐退”状态。但令聿馨意外的是，本以为是“云游僧”的佐藤康夫不仅通过邮件联系到了，还在第一天见面后同意了制作主题曲，他没有想到：尺八是古老小众的东西，竟然有人执着地想要拍摄关于它的电影。

■佐藤康夫

随后3年，聿馨带着摄制团队往返中日两地30余次，最终在找到的10个人中选取了7个人的故事汇集为影片。三桥贵风、海山、佐藤康夫、小凑昭尚、蔡鸿文、易佳林、蔡浩鹏7位尺八人中，有3位来自中国，3位来自日本，1个来自美国。

尺八有没有国与国的区别？在导演聿馨看来，这批尺八人之间的差别远非国籍的标签所能囊括，比方说：

佐藤康夫从来不会拜托海山为他制作尺八，因为海山身高1米9，做出来的指孔都不一样。佐藤康夫指定的制管师，身高和手的大小与他都差不多。

万万没有想到，不止是尺八人的个性，尺八人的体型都体现在了尺八的音乐之中，不啻是“尺八和尺八人是一体的”。同样是海山和佐藤康夫：

海山是一个玩家，像是用尺八挠痒痒这样的事情，是佐藤康夫一定做不出来的。

■海山

在大学里学习中国哲学，选修民族音乐的课程，然后前往日本隐居、冲浪、做尺八，海山的风格确实很符合我们想象中的“美国嬉皮士”。

不过对蔡鸿文来说，真正把他拉到“尺八坑”里的并非来自日本的尺八，而是海山温柔多于杀气的尺八。他开始学习尺八，甚至在学成之后放弃了年薪十倍的高科技行业工作，投身于尺八的教学工作。

■蔡鸿文

如果你去问纪录片另外两个中国人为什么爱尺八，他们也会给你另外两首“入坑神曲”。70后的重庆人易佳林最爱的是《子之星》，90后的河南人徐浩鹏喜欢的是《宙》，他们的风格完全是不一样的。

■左为易佳林，右为小凑昭尚

而在所有尺八人当中，最有明星气质的莫过于有“尺八界小栗旬”之称的小凑昭尚。小凑昭尚是东京艺术大学的优秀生，民谣小凑流掌门人的长子，曾参与制作著名手游《刀剑乱舞》及动漫《黑塔利亚》等配乐。在他的音乐中，你能感受到浓郁的现代之风。

■小凑昭尚在长城的夕阳下吹奏《晚霞》

值得一提的是，尺八的个性化一方面能让我们听到多样化的尺八曲，甚至感受到尺八人自身的神魄。另一方面，也让尺八的演奏难度较高，缺乏标准的练习方法，很难走出小众的圈子，正有研究者在对“标准化”进行研究。

■海山自己建造的房子

但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若非父母要求，都要放下很多东西才能专注于尺八的演奏和制造。某种程度上说，这些爱着古乐器的人都是我们当代的隐士。

佐藤康夫在决定学习尺八后辍学了，海山从美国跑到日本的乡下隐居了，蔡鸿文放弃了自己修理飞机的高薪工作，易佳林不做大学老师了，只有还是学生的徐浩鹏和传承家业的小凑昭尚走在原来的人生路径上。

易佳林已然成为重庆当地著名的“隐士”，他在自己推出的中国首张尺八独奏专辑《寻声》中说：“把个人的东西都放下以后，是一种怎么样的效果？这是我当时想到的。”海山则在电影末尾灌了一碗鸡汤：“当你找到了一件喜欢的事情，不要考虑太多世俗期待，只要心无旁骛地去做，其他有趣的事情就会随之而来。”

■火影忍者演奏会

可以想见的是，尺八会在未来更广泛地推广开来。本部纪录片的导演聿馨还有一个身份是优酷创始人古永锵的妻子，曾任道琼斯中国总经理，在纽约大学学习影视。她在专访中告诉周到君：“我本来只想让它在屏幕中呈现，后来可以有大荧幕，有公映的机会，就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它。”

另外，小凑昭尚携乐队（ALIAKE乐队）专场演奏会已经在去年举行，佐藤康夫携乐队“火的意志”演奏会即将在今年夏天展开巡演，一系列纪录片和授课业务也将逐步上线。

中国的尺八会走向何方？《尺八·一声一世》将于5月31日正式登陆全国院线，不妨让我们的耳朵来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