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月前向韩国棋院递交辞呈只是一次低调的退役宣告,那么李世石与人工智能“韩豆”的三番棋决斗就代表了一次高调的告别。
带着1胜2负的战绩,李世石的围棋人生就此告一段落。
在新安郡举行的第三番棋战成为了李世石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局棋,双方在僵持到中盘阶段后,人工智能再度展示了自己的强大,“韩豆”逐步巩固优势,李世石则没能再使出“神之一手”。英雄至此落幕,传奇棋士的生涯没能以一场胜利收尾。
为了见证这场珍贵的对局,李世石的兄长姐姐都来到了现场,母亲更是在赛后献上鲜花,向迎来第二人生的儿子表示祝贺。在新闻发布会上,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李世石正式发表了自己的离别感言。“用一句话总结我的围棋人生,就是‘我这就走,下了一盘人生好棋。’”
倾尽一生将自己投入进一项运动,这是李世石的选择,但作为局外人,在见证他斩获无数荣誉之时,我们很难理解围棋之于他意味着什么。好在,这次退隐棋给予了外界更多窥探天才内心的机会,除了精湛的棋艺,李世石对于围棋的特殊执着更戳人心。
把时间拉回到这次退隐棋举办之前,一向抗拒人工智能的李世石选择在谢幕战上再次进行一次人机大战,曾让许多棋迷十分费解。大家不解的点很简单,一方面因为李世石本身并不热衷于与AI对弈,另一方面则出于私心,毕竟,李世石的老对手古力或许是大家更期待看到的人选。
那么,天才内心真实的想法又是怎样的?
事实上,李世石心中同样藏有私心,“比起直接退役,我更希望先完成一局对弈再正式退役,这其实是出于自身私心的一种选择。”有了搭局的计划后,挑对手成为了李世石要走的下一步棋,“我想到了一些棋手,但是不好意思拜托他们。”考虑到自己是退隐棋的主角,李世石不希望对手背上额外的负担,“因为是我退役,他们肯定难以拒绝我的邀请。”
就在这个时候,韩国本土出品的人工智能“韩豆”申请对弈,一个没有感情的对手在这个时间节点成为了最合适的对手。
不过,选择接受人工智能的挑战,就意味着李世石主动加大了游戏难度。纵使他是至今为止唯一战胜过AlphaGo的人类棋手,在不断学习成长的人工智能面前,人脑与机器之间的差距鸿沟只会越拉越宽。在近期播出的一档脱口秀节目中,作为嘉宾的李世石回忆起这段备战期时称自己给家里的电脑装上了AI程序,以此当做训练,但屡次结果让他不断受挫,“我赢不了。”很难想象,这四个字出自于一位天才的口中。
对围棋知之甚少的人或许感受不到这项运动的奥妙,以及潜藏在棋盘中的无限可能。在19X19的棋盘中,这片非黑即白的世界拥有361个交叉点,不懂围棋的人认为这是一个有限的世界,但棋盘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却接近无限大,一个有趣的冷知识可以作为例证:在过去的几千年间,从未出现相同的棋局。
正因为棋盘充满无限可能,思维超前,永远冷静的人工智能拥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成为了没有感情的下棋机器。许多职业棋手都品尝过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绝望,因此,人类棋手已经习惯于被人工智能击败,更多时候大家选择走上一条最艰难的道路,“打不过就加入”——把AI所扮演的角色从对手转化为老师,希望凭借AI的帮助提升自己的棋艺。
在人工智能身上,李世石是唯一尝过甜头的人,但在面对AI时,哭笑不得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虽说不是所有人工智能都叫AlphaGo,但李世石这回迎战的对手“韩豆”也称得上是人工智能界的翘楚了。在今年1月份,当时还处于2.1版本的“韩豆”便接连赢下了朴廷桓、申真谞、金志锡、李东勋和申旻埈五大韩国国内高手。到了8月份,在中国山东举行的世界智能围棋公开赛上,“韩豆”也拿到了第三的好成绩,仅位列于中国的”绝艺“和”星阵“之后。
一个显然的事实是,人工智能的横空出世冲击到了围棋圈,而且,这个冲击力度堪比火星撞地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AI的出现给骄傲的李世石献上了致命一击,抛开停留在表面阶段的输赢,AI让李世石最遭打击的是对围棋真谛的感悟发生了动摇。
“我在六七岁的年纪学习围棋,当时学礼和道,我是作为艺术一样的东西来进行学习的。即便围棋在后来成为一项智力运动,但我心中所谓的围棋是两个人齐心协力共同打造的一部作品。”抱有这样的思想,却遇到了接近无敌的AI,李世石心中对于围棋的幻想瞬间完全崩塌。“我觉得自己很难继续走下去了。”
崩塌的除了心中的围棋真谛,天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也在与人工智能的对弈中遭到了摧毁。“在当时与AlphaGo的比赛前,我说了许多现在想起来很难为情的话,就像是‘我会赢,现在的机器还不能打败人类’这样的话。考虑到围棋存在无限的可能性,我当时认为这是人工智能还无法征服的东西。”后来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如若没有第四盘的“神之一手”,AlphaGo将维持74连胜的纪录。
尽管拿下“唯一一位赢过AlphaGo的人类棋手”这个头衔固然可贵,但就像之前说得那样,与机器对弈所产生的空虚感是有悖于李世石的围棋哲学的。人工智能带来的悲伤或许各有不同,可围棋带来的乐趣却彼此共通。棋士柯洁在表白围棋时说道,“我喜欢的不是围棋带给我的名利,而是那种最纯粹的快乐。”
当然,遇到人工智能也不代表着就是一场噩梦,“此生我通过围棋有了很多美好的相遇,”在告别会上,李世石这样感慨道。而随着自己告别棋坛,他也将开始下一段人生,“我以前多次说道‘围棋即人生’,现在我又要走上另一条路了。简单来说,我正面临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但无论未来如何,我的前半生都因为围棋变得充满意义。”
走下棋桌后,李世石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这同样是许多棋迷所关注的焦点。
从前两天妻子透露出的“高级机密”来看,这位围棋大师目前想先放松一会,为此,他的爱好很接地气——最近,李世石迷上了韩国女团,用他自己的话来讲“我有些入坑了”。OH MY GIRL的Remeber Me成了他近来最爱的一首歌。
在暂时放下对围棋的执念后,围棋大师摇身一变成为中年大叔,以陪伴妻女,追逐女团的方式开启人生下半场,没什么比这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