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徐悲鸿先生的这幅自题联,简单的六个字勾勒出江南雨中春景,让江南的婉约、朦胧和柔美定格在了无数人的脑海中。
杏花甚至成为了文化故乡的符号。余光中先生在《听听那冷雨》中写道:“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字词间传达出了江南的绝美,多少浪迹天涯的游子轻念着这句话来抚慰内心深处柔软的乡愁。
东风来,杏花开。杏花花颜娇美,花开时宛如美人醉酒,白皙的肌肤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娇媚可人。杏花盛开时恰逢阳春之际,因此古人给这段时节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杏花天”。晚唐诗人李商隐有诗云:“粥香饧白杏花天,省对流莺坐绮筵”,描写的就是春日杏花绽放的时候人们举行筵席的场景。
说来奇怪,杏花并非清冷的花朵,而是喜欢热热闹闹地开满枝头,但诗人们却鲜少将杏花与这种热闹的氛围联系起来,似乎只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一枝红杏出墙来”等为数不多的诗句将杏花写得俏皮可爱,更为常见的是烟雨朦胧中有着淡淡忧愁的杏花。宋代诗人陈与义有诗句:“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其实是写游子的光阴一年年地消磨在杏花春雨中,而功业无成,衣食堪忧;陆游也写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乍看无比浪漫,实际上风声、雨声、卖花声在游子的耳中无一不带有淡淡的哀愁;而元代虞集的词作《风入松·寄柯敬仲》:“报到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更是将杏花、春雨与江南从此系在一起,同时也晕染了杏花“哀愁”的色调:京城虽好,终非故乡,而如今知心好友又要离开。虞集想起记忆中烟雨蒙蒙、杏花盛开的春日江南,亲朋故旧在花下欢聚一堂,而自己依然在他乡远游,不由得不黯然神伤。
自古花颜比玉貌,人们喜欢将美丽的花朵与美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杏花这样鲜艳娇媚的花朵自然也不例外,诗人常常将杏花与美人两相比拟,或是“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这是娇俏可人、身着杏红衣衫的少女;或是“柳带似眉全展绿,杏苞似脸半开香”,这是赞美杏花的花苞犹如美人的香颊,莹白红润。因此,“杏腮桃脸”、“桃腮杏脸”就成为了夸赞姑娘容貌昳丽的赞美之词。人们甚至发现杏核的形状和大而圆、眼尾翘的眼睛相似,于是把这种好看的眼睛称作“杏眼”、“杏核眼”。
在中国传统中,杏花是农历二月的月令花,因此二月也叫做“杏月”,民间较为流行的说法是杏花的花神是杨贵妃。相传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偕杨贵妃逃往蜀中,在途经马嵬驿时,禁军将领陈玄礼要求玄宗杀贵妃以绝国家后患,玄宗受人胁迫,只得从命。待到平定叛乱之后,玄宗派人取回贵妃尸骨移葬,却发现贵妃的尸骨竟不翼而飞了,唯有佛堂前的杏花迎风飘扬,宛如贵妃婉转动人的舞姿。民间的人们怜悯这个牺牲于政治斗争中的美丽女子,感念于杏花与贵妃同样惊艳却短暂的美丽,所以纷纷相传她已成为了超脱凡尘的杏花花神,脱离了生而为人所必须经历的生老病死。
虽然民间传说中的杏花花神是唐代的杨贵妃,但杏花与神仙的渊源却可以追溯到更早的三国时期的董奉。北宋张景《题董真人》:“争似莲花峰下客,栽成红杏上青天”,说的就是董奉在庐山行医成仙的故事。相传董奉归隐后住在庐山脚下,每日为百姓看病却分文不收,只是要病人的一个承诺:若是重病的病人痊愈,需在山中栽五株杏树;若是病情较轻的病人,只栽一株杏树即可。过了几年,杏树已有万余株,花开时满山“红云”,清香宜人。待到杏子成熟的季节,董奉告诉父老乡亲,倘若要买杏子,不必特意告知他,只需留下一斗谷,即可取走一斗杏。每当有人企图用不足一斗的谷子换取大量的杏子时,往日山林中从不扰民的老虎都会成群结伴地出来驱逐他。在惊慌逃窜的过程中,杏子散落一地,待那人回家之后称量余下的杏子时,才发现竟与其带去的谷物重量分毫不差。
董奉虽然得到了大量的谷物,但并未自己独享,后来待到饥荒之年,董奉又将平日卖杏得来的谷物分放给百姓,救活了大量饥民。人们感念董奉的医者仁心,遂用“杏林”指称医生,而“杏林春暖”、“誉满杏林”也成为了对医家无私奉献的品格和高超精良医术的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