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上海作家协会相关负责人透露,我国著名表演艺术家、作家黄宗英先生于今日凌晨3:28逝世,享年95岁。
提起黄宗英,留在几代人心底的,大多是她在银幕上的形象。尤其是她在根据巴金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家》中饰演的“梅表姐”,让人印象深刻。老观众们亲切地把她称为“梅表姐”。
很多她的粉丝都以为她是上影厂的演员,其实她的“户口”在作协,她是上海作协正儿八经的专业作家。她从中年开始写作,一直笔耕不辍,留下了大量文学作品。
《黄宗英文集》策划人、作家李辉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十分感叹:黄宗英女士享年95岁,也是高寿之人。他说, “她是一个成功从影星转为作家的一个代表人物。”
李辉清晰记得, 2016年12月31日,在思南公馆举办的一场《黄宗英文集》读者分享会。
当天,曾为黄宗英做过专题的上海电视节目主持人曹可凡、诗人赵丽宏,以及黄宗英第二任丈夫程述尧与演员上官云珠之子韦然与黄宗英侄女阮丹青以及李辉都来到了现场,他们从工作、生活回忆了黄宗英的多面人生。
据李辉回忆, 2016年的最后一天,他们在思南公馆举办了《黄宗英文集》读者分享会。“一个星期之前92岁的黄宗英答应出席,未想到突发疾病,必须做手术。好在老人生命力顽强,又闯过了一关。”
黄宗英祖籍浙江瑞安,1925年生于北京,16岁时应长兄黄宗江信召到上海,在上海职业剧团打杂不久,在话剧《蜕变》中代戏上场。22岁时从影,先后主演《追》、《幸福狂想曲》、《丽人行》等影片,1949年后任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拍摄《家》、《聂耳》等影片。
这位“明星” 从1946年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从诗歌、散文、电影剧本,再到引起关注的报告文学《特别姑娘》《小丫扛大旗》《天空没有云》《没有一片树叶》等。
2016年,《黄宗英文集》四卷本问世。文集分为4卷,分别为:《存之天下》,为亲人好友的往事特写;《小丫扛大旗》,为报告文学、电影剧本、诗歌、电视脚本等;《我公然老了》,为随笔合集,于日常琐忆中感悟人生;《纯爱》,为黄宗英与冯亦代黄昏恋的情书精选。
李辉说,黄宗英总是不断地把惊奇放在人们面前。她是影星,但把耀眼的明星看得很淡,反而更看重文学创作。从五十年代初她就以写作为主业了,从诗歌、剧本、报告文学到散文,她是成功地从演艺界转向文学界的代表人物。她的报告文学《小木屋》,她写赵丹、上官云珠等亲友的回忆文章,她的电视节目《望长城》、《小木屋》等,堪称力作。
“在许多同辈人眼里,黄宗英是一个聪颖过人的才女。在我眼里,她则更是一个对知识永远充满好奇的人。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在阅读。年过八十后,她每日仍在读书,在写日记。她告诉我,每天早上,她要听半个小时的英语教学广播。'我知道学不会了。我把它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执著与坚毅,令人感叹不已。”李辉说。
李辉在复旦大学求学期间,曾购买过一本赵丹的《地狱之门》。没有想到,多年之后,李辉由此结识了黄宗英。
李辉透露黄宗英在70多岁后又为《小木屋》去了次西藏,在他看来黄宗英就是这样一个满腔热情的人,“她就是一个永远充满好奇的人,什么都敢试,虽然不一定做得好。比如说上世纪90年代到了北京跟冯亦代先生结婚之后,她就是每天听英文,然后去学中草药学,她还有证书呢。”
此外,黄宗英还是比较早下海的文人,1985年她离开了上海,到深圳创办一个叫都乐的文化公司,以及都乐书店。“为什么叫都乐呢?因为赵丹去广西时曾看过一个溶洞叫都乐,所以她用都乐作为公司、书店的名字,也是对赵丹的一种纪念。”但没多久,黄宗英的钱都被人中间给挪走了,关了书店后她又回到了上海,重新当一个写东西的人。
也许是罗曼蒂克的性情才能滋养创作力,黄宗英的感情也像一本小说。
十七八岁的时候黄宗英嫁给剧团的一个指挥,她当时不知道新婚丈夫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及男方父母拿婚事“冲喜”的隐情,结婚18天后丈夫心脏病去世。4年后黄宗英嫁给了南北剧社的社长程述尧,但两年后与赵丹共同主演的《幸福狂想曲》,却把她的命运指向了新人。1948年初黄宗英与程述尧离婚,与赵丹结婚。
赵丹去世13年后,黄宗英与冯亦代在1993年结合,李辉见证了黄宗英对最后一位爱人的温情。
“1996年冯亦代突然中风,一句话不会说,也不会写字。最后黄宗英老师就住到病房里,买一块黑板,拿一个大纸,每天让冯亦代一个字一个字地画,然后拿一个录音机教他说话。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冯亦代所有话都会说了,也会写字了。所以后来黄宗英离开一段时间,冯亦代就写了一封很长的情书给她。”
李辉说,对于黄宗英来说,阅读与写作是永远的爱,永远的伴侣。
在他看来,“从舞台、银幕走到文学领域的她,其实一直生活在为自己设计好的场景中。这是想象与现实交织一起的世界。回忆与梦想,务实与浪漫,沉思与激情,无法严格而清晰地予以分别。它们早已构成了她的生命的全部内容。悠悠一生,如同一幕又一幕的戏剧。她是编剧,是导演,也是演员。生活其中,陶醉其中,感悟其中。”
上海作协副主席、诗人赵丽宏认为,黄宗英对中国影响最大的也许不是电影,而是她的文字。
“1960年代她写的那几篇报告文学,曾经影响了好几代人。《小木屋》1982年发表在《人民月刊》上,她写《小木屋》是对文学的一种赤子情怀。那一年是中国作家协会组织去西藏采风,黄宗英是这个团的团长。好不容易买到飞机票,准备回北京的时候,黄宗英突然宣布不走了,她说要去采访一个科学家。黄宗英跟这个科学家有一个约定,到青藏高原后要去看他。她跟这个科学家联系上,真的就留下来采访了,去前还写了三封信,这个信是什么?是遗书,她说自己要去青藏高原去采访,那里可能会碰到熊、可能会碰到野兽,反正就是以一种决心去采访。后来她跟青藏高原的这位科学家住在小棚子里,用三个月的时间写成一篇3万多字的报告文学,就是《小木屋》。”
曹可凡曾为黄宗英拍摄纪录片,他称黄宗英哪怕到了晚年被病魔所折磨时,依然可以从艺术、文学中攫取强大的生命力,
他记得一个细节,“我问她怎么写作,她说她是晚上睡着了醒过来,突然想到一段文字,就拿一个小纸条把文字写下来,再用大头针别在沙发上、床边上,所以赵丹还有他们家孩子经常一屁股坐在床上被大头针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