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到北京,高铁需要3个多小时,飞机需要约2小时。如果在明朝初期,只有15天时间,如何完成这段旅程?”
8月15日,马伯庸来到上海书展,带来了新作《两京十五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客上海书展,但《长安十二时辰》的热播,让马伯庸受到了空前的关注。虽然今年书展限流,但新书见面会现场,还是挡不住读者扑面而来的热情。
“从上一本书《显微镜下的大明》开始,我就一直在做相关资料的搜集,创作《两京十五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马伯庸最新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两京十五日》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大明洪熙元年,当朝太子朱瞻基宝船在南京秦淮河畔被炸沉,天子病危消息传来,一场横跨两京的惊天巨变令太子踏上了疯狂的极速之旅。
这本长篇历史小说巨作分为上下两部,全文近70万字,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故事灵感,竟来源于《明史》中一段仅40字的真实记载:“夏四月,以南京地屡震,命往居守。五月庚辰,仁宗不豫,玺书召还。六月辛丑,还至良乡,受遗诏,入宫发丧。”史书中的寥寥几字,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马伯庸总能从浩瀚的史料中,发掘出大量不为人知的细节,巨细无遗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明史》一句40字的记录变成一部长篇小说,主要人物和史实多有据可查,马伯庸读史解史的功力堪比“文字考古”。
他说:“这40字中只提到了从南京到北京的前因和后果,但是整个过程没有提及,我会关注这40字里面的想象空间,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可以挖掘的剧情宝库。”
以明朝初期热门话题迁都、漕运、靖难等为故事背景,用小人物的故事和小团队的经历串起了大明王朝的社会生态。《两京十五日》描绘的是一个小捕快、一个女医生、一个芝麻官和一个当朝太子的拯救之旅,一幅描绘明代大运河沿岸风情的鲜活画卷。
谈起新作,免不了会与之前的《长安十二时辰》相比较,对于两者最大的不同,马伯庸说道:“《长安十二时辰》关注的是同一个地点的时间变化,长安城的24个小时。《两京十五日》关注的是空间上的延伸,他们从南京到北京,离开了金陵,一路北上,是一个空间的转换。”
小人物的命运总是马伯庸最关注的,也是他认为写起来最有意思的。“当你放在小人物视角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说得很透,而且我觉得从大的方向上来说,中国历史你要是不了解小人物、小细节的话,那么谈论大政策、大趋势,往往就失之空泛。”
《两京十五日》里的捕快吴定缘,就是一个小人物,而他又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主角之一。
此外,新作《两京十五日》由一个人的“拯救”,换成一群人,马伯庸这样总结:“独角戏不如群戏好玩!”
由于《长安十二时辰》电视剧的热播,让《两京十五日》又一次得到影视行业的青睐,据马伯庸透露,目前已经授出影视版权。
·晨报记者对话马伯庸
“如果爆款能够被公式总结,
那影视圈早就被连环爆破了”
新闻晨报:去年《长安十二时辰》大火,那个时刻你分享到的最大红利是什么?这股风头你觉得过去了没?
马伯庸:最大的红利是,我对于选择走作家这一条路的信心更足了,应该没走错。这股风头应该已经过去了,如果还在持续,我反而会尴尬了,总不能一辈子躺在一部作品上面。
新闻晨报:从《长安十二时辰》,到新作《两京十五日》出炉,其中间隔了多久?你是不是又回到了写作的日常?
马伯庸:大概三年吧。《长安十二时辰》出版之后,我就意识到,如果我马上出一本书,销量肯定会很好,但我怕这个火。就怕火过了,所以我主动给自己降了温。我当时出了一个历史普及类的书,非常冷门,叫《显微镜下的大明》,和前面的书完全不一样,也没有指望这书销量有多好,想给自己冷却一下。这个书,需要翻很多资料。说实话,这书都是一堆小事,没有大事,也不是故事性的东西。所以就是给自己一个调节状态。调节完之后,然后再开始新书《两京十五日》的创作。
新闻晨报:写作至今,你有不少畅销作品,《古董局中局》更是粉丝无数,但一直到《长安十二时辰》,一下子火出了圈。你觉得是什么因素推动了出圈?
马伯庸:我没有特别去想过这事,我觉得写作还是一件相对纯粹一点,写出让自己满意的好故事。《古董局中局》有我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那么在《长安十二时辰》中,我会把不满意的地方做调整,然后让满意的地方进一步升级。这就是一个进化的过程。至于是不是去总结《长安十二时辰》的火,爆点在哪?以后再利用起来,这个我没有想太多外部的原因,觉得还是得从内容本身来讲。
新闻晨报:《长安十二时辰》火了之后,你的心态有没有改变?
马伯庸:有,方方面面的人会找过来谈合作,有一段时间应酬不暇,让我变得有点社恐了。吓得我赶紧写了一部冷门的历史普及降降温。
新闻晨报:你在写作时,会讨好读者吗?还是只追随自己,顺从自己的内心?
马伯庸:读者是不可能被讨好的,因为读者在你这里期待的是一种未知的愉悦。你只有超越读者的经验,才能让他们喜欢你。你去讨好读者,说明你创作的一切都在读者预期之内,这就是个悖论。所以从这个逻辑来说,写作不是去迎合某一类读者,而是你写出你觉得好的东西,然后把喜欢的读者聚拢过来。
新闻晨报:《长安十二时辰》火了之后,有人总结了这样一个公式:历史知识点+家国情怀+爽感包装=爆款作品,你同意这样的公式吗?你认为,爆款有没有公式?如果有,你心里的公式是怎么样的?
马伯庸:如果爆款能够被公式总结,那影视圈早就被连环爆破了。事实上,所有爆款的公式,都是在爆款之后才发现,事后诸葛亮罢了。你如果迷信这东西,套着它去搞创作,再爆的概率会非常低。
新闻晨报:有没有期待新作《两京十五日》能像《长安十二时辰》那样火呢?
马伯庸: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交给市场去检验吧。我就是把它认认真真去写完,我的使命就完成了。
新闻晨报:主持人曹可凡说,你写作偏爱咖啡厅,公司办公室、大学教室,似乎环境越嘈杂你灵感越迸发,怎么会形成这样一种写作癖好?
马伯庸:中学时代喜欢在课堂上偷偷写小说,如果周围很嘈杂,说明老师在热情授课,我很安全。什么时候感觉到周围一片安静,说明老师已经发现你开小差,正冷冷站在旁边瞪着你,一场电闪雷鸣即将到来。所以嘈杂的环境,会带给我安全感。
新闻晨报:写历史小说最大的难点是什么?如何合理想象但又逼近历史真实?
马伯庸:最大的难点是在保证历史不扭曲的前提下,写出新花样来。我的办法是深入挖掘细节,细节写得足够生动,就会产生一种信服力。
新闻晨报:写《两京十五日》的过程,你有哪些新的考古发现?
马伯庸:我不是考古学家,我只是从许多考古与历史学家的研究成果里汲取养分,为我所用。写作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新闻晨报:在写作中,你总能从浩瀚的史料中,发掘出大量不为人知的细节。这种文字考古工作的通常过程是怎样进行的?
马伯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开脑洞的过程,我原来也以为这是一个开脑洞的过程,其实不是,后来我发现,这是属于大量阅读之后必然会产生的火花,你要产生灵感,你要从这些史料的细枝末节中找到有用的内容,你必须做大量的阅读和大量的积累,有这种积累的土壤之后,这个土壤才能生长出灵感,才能生长出脑洞。所以,与其绞尽脑汁去想怎样去挖掘灵感,倒不如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去看书,书看多了,自然就会想出来了。
新闻晨报:你的脑海里是否有一个知识宝库?
马伯庸:应该是有一个索引库。我会把杂七杂八的知识,记录一些关键词,需要挖掘时,再去搜索。平时我也记不住,需要我去找哪方面,我会迅速找到方向。
新闻晨报:这次你作为作家代表,参加了上海书展作家餐桌计划,你会如何与读者分享你的美食感受?
马伯庸:我一直在跟读者分享。不管是线上社交媒体还是线下读者见面会,我一直在跟他们分享美食。因为我觉得,美食是一种共同记忆。我跟你可能完全不认识,我们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但是我们对美食的感觉肯定是一样的。看到好吃的,烤串儿、辣条、软兜,看到这些好吃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记忆。而且这些记忆都可以分享。
新闻晨报:看到之前有采访说,你每到一地,不仅爱当地的博物馆,也爱去吃当地美食。生活中,你是一枚吃货么?在上海有没有你独家的美食地图?
马伯庸: 美食是生活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也是人生质量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上海我来的比较频繁,有几家老字号是每次必去的。
新闻晨报:爱美食的你,据说最近还爱上了健身?
马伯庸:反正机缘巧合,正好赶上那个机会,就练了。发现还挺舒服的。而且有一点成果后,动力就更足了。练的越多,效果越好,进入一种正循环。而且对作家来说,写长篇很消耗体力。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状态,很难去把它完成。
新闻晨报:这是你第几次参加上海书展,对上海书展怎么评价?
马伯庸:应该参加过很多次。每次来,都会让我有一种安全感。看到有这么多人还在看书,我就觉得写书还是个有意义的事儿。
新闻晨报:之前你是在上海念的大学,你对上海有着怎样的印象?
马伯庸:我在上海读的大学,后来来上海的次数也比较多。对于上海这座城市,原来我对它有一种偏见。觉得上海是一个市井气息比较浓厚,商业气息浓厚的城市,后来慢慢发现,其实上海的人文内核非常丰富,它是一种东西方结合的感觉,既能够有东方的韵味,同时也有西方的一种契约精神。所以我对上海感觉挺好。
新闻晨报:上海这座城市带给你怎样的改变?
马伯庸:改变的主要是口味方面。原来我吃不太习惯。因为上海菜,一个是量小,一个是偏甜,对我来说,可能偏淡。后来接触多了,浓油赤酱我也见过。上海菜量虽然小,但特别精致。春天吃腌笃鲜,八月吃大闸蟹。
新闻晨报:说一说马伯庸的“上海十二时辰”?比如你在上海的一天,会怎样安排?
马伯庸:我在上海的一天,就是逛博物馆,去一些冷门的地方。比如说,在老上海站,有一个火车博物馆,那个地方不太有人去,但那里有中国近代铁路相关的重要资料,以及一些我们完全不知道的铁路路标,当时用的信号器等等,那些小细节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
新闻晨报:在上海你最爱去的书店是哪里?
马伯庸:我在上海读大学那几年,去得最多的是上海书城,那时它刚刚开张,我记得那时每逢周六周日,我就坐公交车,或者借一个自行车,从鲁迅公园,骑到福州路,到上海书城逛一天,中午随便吃点饭,然后下午再逛。那时上海书城也算是我心目中的圣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