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终点都将一致，但如何让逝者走得安宁、生者少些遗憾，正是“安宁疗护”所期待献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片温柔。这方面，上海始终走在前列。
1988年，上海就成立国内第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南汇县老年护理医院。1995年又率先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开始推安宁疗护。2019年9月，上海发布《上海市安宁疗护试点实施方案》。2020年，上海实现安宁疗护服务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全覆盖。生与死的切换，就在这里静悄悄地完成，随着全生命周期“最后一公里”的质量和尊严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不但年轻人加入了其中，选择开启职业生涯，也有不少青少年选择走进这里，感受生命教育的升华。
住进安宁疗护病房，九旬老人不服输
“俞爷爷90周岁生日快乐！我们一起给您唱首生日歌！”看着屏幕里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听着稚嫩清澈的童声，九旬老人俞步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屏幕那端，是甘肃省甘南州夏河县王格尔塘中学的一群初中生。孩子们的问候犹如一道美丽的彩虹，将俞老的生日会点缀得生机勃勃。
■俞老在生日会上和远方的孩子视频
屏幕这头，是住在安宁疗护病房的俞老。原本，医生判断俞老的生命时光不过几个月，没想到，在这里他居然一共度过了3年多时光。
俞老的病房就在长宁区程家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这是一所拥有社区卫生与红十字老年护理医院双重身份的医疗卫生机构，也是上海市舒缓疗护首批18家试点单位之一。2019年4月20日，俞步云老人迎来了90周岁寿辰。卧床许久的他穿上预先准备好的衬衫，戴上红领结，精神不错。
■俞老的生日会
俞老是在2017年因肿瘤多发转移入住安宁疗护病房的。一开始，老人也曾因病痛折磨、活动范围受限而沮丧。但在大家的鼓励下，俞老发现，即使身在病房，也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确诊患病前，他曾为大凉山等偏远山区的矿山化学、机电事业的起步和发展倾尽心力。因为放不下心爱的科研，他将病房的方寸之地变为“小小实验室”，开始整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资料，申报三个专利，成为在安宁疗护病房申请专利的第一人。
看到俞老的状态在变好，中心工作人员们真心高兴，商量着为他举办一场生日会。生日当天，社工部主任吴冰和同事们向俞老送上一批礼物，有剪纸、绘画、贺卡……全都出自于甘肃省甘南州夏河县王格尔塘中学的初中生之手。
■俞老拿着生日礼物
原来，正在当地支教的一位青年教师做过这里的安宁疗护志愿者，将俞老不向命运屈服的故事告诉了孩子们。孩子们震惊了，把这位临近终点还在努力实现人生价值的老人当成了精神偶像。
为了满足孩子们“见一见偶像”的心愿，也为了给老人惊喜，社工王丹和同事们打开电脑，请俞老远程与孩子们交流。在安宁疗护病房，俞老的故事也在影响更多人。院长向俞老颁发了“精神导师”的聘书，希望老人能从精神层面给予更多人指点和引领。
走进安宁疗护病房，孩子们接受了生命教育
医护人员和社工们发现，在与孩子们交流的过程中，老人笑得特别开心。安宁疗护的本意，不就是为疾病终末期或年老体衰患者在生命临近尾声时提供身体、心理、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提高生命质量吗？
如果孩子们的爱心祝福和纯真笑容能将老人微弱的生命之光燃得再亮一点，也能让他们切身感悟生命的宝贵，为什么不让这些青少年加入到生命教育学习和临终关怀志愿服务中来呢？自此，“生命彩虹桥”青少年生命教育项目在程家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诞生。
■“生命彩虹桥”志愿者授予仪式
入住安宁疗护病房的患者，都在学着以平常心面对死亡。但是，尚在人生萌芽阶段的孩子们能理解生命临近终点时的疼痛、无措、孤独吗？项目的设计者深知，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对生命有着不同的理解，因此，要为他们提供与年龄相适应的生命教育。比如，幼儿园孩子可以听故事感受生命的灿烂，小学生学着画出生命中的美好，中学生走进病房与患者交流，大学生尝试站在临终病人的角度回顾人生……
项目开展之后，一群中学生首次以志愿者身份走进了安宁疗护病区，探望老人。面对孩子，老人们露出慈爱的神情和久违的笑容。学生们的脸上却看不出表情，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达。“相比之下，之前来过的一拨小朋友要热情得多。他们会主动和老人拉手，给老人唱歌、表演节目，把老人逗得乐乐呵呵。”社工王丹说。
■孩子们参加“生命彩虹桥”活动
她尝试着理解青春期孩子的内敛，“也许他们的情绪需要慢慢放开。”一段时间后，这群中学生再次到访，状态就变了。有的孩子带来了亲手制作的礼物，陪在老人床边和他们聊天。也有孩子认真地写下了祝福卡片，陪老人唱起了悠扬的老歌。再往后，孩子们会自己约时间前来看望老人。有个男生悄悄去了俞老的房间，请“精神导师”再嘱咐几句。王丹不知道孩子们的内心究竟产生了怎样的触动，但看起来，“生命彩虹桥”正在改变他们。
架起“生命彩虹桥”培养生命价值观，也向老人输送爱
2021年4月3日，上海首届安宁疗护艺术节将在浦东举行，向社会公众宣传安宁疗护理念。一群参与“生命彩虹桥”项目的小学生用绘画方式展示了对生命的理解，其中的优秀作品也将在艺术节上展出。
■哈密路小学学生的画作
谈及“生命彩虹桥”设立的初衷，程家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青少年代表着希望和未来，但是由于传统教育体系中生命教育的缺失，近年来，青少年罹患抑郁症甚至自杀的案件多次被报道，令人唏嘘的悲剧击打着社会的痛点，儿童与青少年生命观和价值观的培养急需得到关注和推进。
“处在生命起点的孩子们拥有活力与天真无邪的笑容、勇于探索的好奇心，但对生命的思考尚浅显。临近人生末站，老年与临终患者拥有宝贵的人生经验、独特的故事和经历，但因处在孤单、恐惧之中，丧失了存在感与生的欲望。‘生命彩虹桥’项目为处在生命两端的群体建立了美好的联结。年轻的孩子们由此获得正向引领以及向善的生命教育，老年人则能得到真诚的关怀陪伴、充满活力的支持。”这位负责人说。
“90后”社工王丹坦言，在开展安宁疗护工作和“生命彩虹桥”项目的同时，她一直在思考这些工作的意义。看到俞老主动关心病友，将对方从“等吃、等睡、等死”的“三等公民”状态拉回来时，她仿佛看到阳光照进了充满爱的病区。
■俞老开导其他病友
而当回访的孩子默默握住老人的手时，她觉得心里有片地方更加柔软了。
2021年3月，俞老在安宁疗护病房平静地走完了人生历程。他的夫人向大家致谢：“是你们对俞老的关爱，使他在入住后对生活仍充满希望。”在这里居住的三年零九个月，俞老用乐观的精神，证明了生命的尽头也能如此丰满。王丹相信，“生命彩虹桥”带来的爱与支持，一定也曾为俞老的生活增添过色彩。老人已经奔赴另一个世界的旅程，但“生命彩虹桥”还在向更多人传递能量。毕竟，这是一个充满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