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年轻乌托邦的音乐节 为何让一个90后想逃离?


作者:璇玑术
编辑:沈璇平
时间:2021-05-26 15:03:42

80年代有迪厅、90年代有KTV、00年代商业音乐节则成为这一代年轻人进行音乐放松与娱乐一体的新社交场合。

虽然场地和播放的音乐在变化,不变的却是每个时代年轻躁动的内心都需要野性释放。

说起音乐节,总给人一种在偌大草坪尽情摇摆、随心所欲的感觉。比如21世纪初,国内最早诞生的摇滚音乐节-迷笛音乐节,就是从迷笛学校礼堂内的校内狂欢,放大到北京国际雕塑公园。

原本躲在逼仄混乱北京胡同下,小范围交流的木马、夜叉等一批嚎叫俱乐部成员,纷纷走上舞台公众表演。台上是摇滚、地下朋克以及后来衍生加入的电子、嘻哈这类现场感染力极强的音乐,台下大声合唱,沉浸其中。

只要音乐不停,摇滚的嘶吼也不曾减弱。

知乎上有许多迷笛的拥趸就表示,置身迷笛现场,不论你热爱什么,在这里大家都会尽情与音乐融为一体,自由畅饮酒水,通过汗液蒸发到现场都充满了野性与热情。

但当“文艺有草莓 摇滚有迷笛”的说法开始逐渐形成。以泛文艺和民谣主打卖点的草莓音乐节则似乎更对普通大众青年的胃口。

小众或相对“个性化”的音乐人负责白天炒热气氛,3-5位知名度较高的歌手则压轴演出保证出票率,是大多音乐节的演出排期路数。

实在无聊不想傻等未开演的舞台边,还可以在文创、饰品、书籍等摊位闲逛,在静物风景或人为设置的装置旁打卡凹造型,排队穿梭在各个美食摊位前续酒、果腹……

从早到晚,检票完进入场地,似乎有做不完的“一站式”打卡游玩体验。甚至早年间,第一次打算前往音乐节的我,还会在豆瓣小组、贴吧、论坛等地兴致勃勃地提前做好音乐节打卡游玩攻略。

可这种好奇很快便被见多识广所击退。原本初登草莓、迷笛的乐队,例如陈粒、低苦艾等都随着知名度提高,会出现在各处各地的音乐节,也会开始在网络上传原创歌曲、在Live house表演、举办小型个人演唱会。

当曾经的地下或小众音乐逐渐成为主流,各大音乐节也正变成主流音乐演出的一部分。它们依靠票务、品牌赞助换取生存。加上有草莓、迷笛的成功经验在先,那些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音乐节为了求快求稳,选择直接复制照搬前者的成功模式,并不做内容本身的升级。

去得多了,就不免觉得这些音乐节似乎“野味”褪去,正成为火锅一般融合的大众菜肴。

2016年,我步入大学校园,自我业余时间安排自由度更高,想背着行李去旅游的想法也愈加浓烈。此时,也正值国内户外音乐节数量和规模激增的阶段。

2000年,中国音乐节数量是个位数,每年参加音乐节的人数总量超不过十万人。转眼来到2016年,音乐节的数量则有上百场穿插在各类假期和旅游风景区中,至少有数百万人次参与其中。

而我就是这数百万分之一。

草莓、迷笛、简单生活、咪豆还有恒大星光......只要你想去音乐节,就不愁没得选。甚至我这种懒人,只要在大麦这种票务网站在演唱会的下属分类中,找到音乐节的子分类,就可轻松检索各个城市的音乐节演出,提前关注定好闹钟,直接线上购买。

虽然音乐节的名字和Slogan各不相同,但实际内容却大同小异。换一拨演出嘉宾,变更视觉的文创摊位,不同品牌的小食酒水还有不同城市的沙滩、草地、公园。这种换汤不换药的盲从复制,导致一时间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除了同质化的内容降低吸引力外,很多“野路子”的音乐节还缺乏管理与良好的配套设施。

一时间,国内音乐节市场与现场都混乱成马。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年的五一假期,我是很早就精心打扮,驱车前往音乐节现场。原本晴空万里,我和几个朋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挺开心。结果靠近傍晚,还未等到压轴演出,先等到一场倾盆大雨迎面直下,沙滩变泥地、舞台上支起顶棚遮挡音响等器材,台下的观众却要么撑伞、要么狼狈找雨披,有的更干脆拿衣物遮蔽,淋成落汤鸡也只为坚守看到后面的表演。

这是我最后一次前往音乐节,用一个不完美的回忆按下了暂停键。

无独有偶,随着音乐节的数量规模增加,负面新闻也不断爆出。

大多音乐节都是线上抢票,手慢就只能依靠黄牛渠道,不仅票价翻倍疯长,票面真假也无从得到保障。

许多食品餐盒、纸巾还有个人垃圾伴随演出结束一起留在了现场,无人清理。迷笛音乐节创始人张帆就曾表示,有届迷笛音乐节,合作协议中由场地方负责处理垃圾。但首日还是垃圾遍地,临时组织了50人的清理队伍。

有场地方为了促进当地的旅游经济,主办方则困顿在寻找场地,二者都紧盯这个新兴市场。没经验或者疏忽导致这种大型演出会有很多遗漏、协调不当导致的问题。比如,永远大排长队的厕所、被场地结界“封印”的手机信号、演出过后被毁的草坪……

这是每个去过音乐节的人,都懂的“痛”。

我还记得曾看过关于上海混凝草音乐节联合创始人戴子文的现场采访,他说观众都期待音乐节是完美的,但真的很难。没钱没经验,就只能运营、演出报批、艺人邀请、舞台搭建、现场维护全都自己团队来。每个环节都有想不到的意外,都需要克服处理。能撑个三四年实际举办,就已经很成功了。

这些回忆原本安静躺在我的票夹中,愈发平淡。直到今年假期,音乐节的抢票风波与短视频、打卡图刷屏朋友圈,才又勾起我的好奇心。

原本和我生活渐行渐远的音乐节,却突然火爆得不亚于抽签买鞋、交易换娃。我便顺手问了几个晒图的小伙伴。其中,有个小伙伴坦言。她主要就是为了去草莓看“乐队的夏天2”中的马赛克乐队,她还用“乐夏感”来评价看完今年草莓音乐节后的感受。这个词,搞得我有点懵。

“乐夏感”一词衍生于2019年由爱奇艺推出的一档音乐网络真人秀《乐队的夏天》。虽然我这个综艺绝缘体自然是没有看过,它的火爆还是略知一二。

开播第一季豆瓣评分8.8分,当年就获得2020爱奇艺“尖叫之夜”的年度IP综艺节目,可谓是口碑与流量双丰收。

一方面归功于选角导演的多元化音乐、新老受众的考虑,既有像新裤子、痛仰、果味VC这种成立20年以上的老牌乐队,也有像鹿先森、九连真人、醒山这类后起之秀。音乐类型更不仅局限在单纯的摇滚乐,除了英伦、复古、重金属摇滚这种细分类别,还有民谣、放克、说唱、流行等其它音乐类型。

另一方面,节目形式也不同于其它层层选拔淘汰的评委制,嘉宾与观众同样站在观看、欣赏的角度,以自己的经验与标准发表言论。最终投票权,每期由网络观众投票选取。

第二季突然冒出个“五条人”,就连我一个不看节目的网络冲浪爱好者,都接连被自媒体、豆瓣、知乎疯狂刷屏,研究“五条人”对于国内乐评人和观众之间的分歧与现象。

当我们忙着争论或质疑时,这档综艺节目也收割着流量。于是,第一季结束当年就有“乐队的夏天”巡回演唱会马不停蹄举行的消息。此后,像原本马赛克这批小圈层具有知名度的乐队开始“破圈”成为大众知名度颇高的音乐人。我也在观看几集后,被种草福禄寿FloruitShow。

其实早在这档综艺之前,其中有些乐队或者个人就出现在各类音乐节现场演出中,但大多还停留受各自圈层内爱好者的追捧。这档综艺之后,他们的咖位在音乐节的演出号召力上开始明显提升,对于票务售卖也有一定程度加成。

这对举办方和经济公司来说是开心的。但对于有些就只想单纯演唱自己风格极强的作品,并只是向传达给这部分乐迷在现场产生共鸣的音乐人,可能过多商业与流量的裹挟反而会产生困扰。

正如音乐制作人张亚东在乐夏和马东讨论说过,每个音乐人的痛苦与专注点并不相通。而每首歌的情绪与喜爱,也都是每个人私密性的选择。在音乐节这样一个开阔的场地,共同听着同一首歌,同喜同悲。这种演出的感染力才是音乐节最纯粹的“灵魂”,也是我理解的“乐夏感”这个词的涵义。

正如2015年《奇妙能力歌》大火,我却更爱同张专辑简单伴奏录制的《祝星》,它包含了当时我那个时候对自己恋人的怀念。之后,她的《小半》、《大梦》乐器伴奏、录制水准都有了质的飞跃。可我还是会反复重听那首她写给祝星和每个都曾拥有自己“祝星”的普通人。

每首歌、每个歌手、每场演出都包含了独家记忆。起初,我也希望前往的国内音乐节是完美的,没有出行困扰、没有疲乏与大雨,只有我爱的音乐与情绪。它是承载了我这代90、00后期许社交和表现的重要阵地。

但毕竟,它也是商业演出,巨大运作体量和运营成本,就让它还需依靠流量和资金才能存活。所幸,爵士音乐节、主打交响的辰山草地音乐节等逐渐成熟。更下沉细分的类别,让更多同样爱好的人能筛选、相聚。

过往的音乐节票根依旧是我收集夹中不会抹去的一部分,它记录陪伴了我曾经的故事。所以,我的生活也不会完全逃离音乐节,而只逃离那些我不爱、无法产生共鸣的灵魂罢了。

图片:视觉中国、豆瓣、大麦网等截图
来源: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