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聚奇城3楼的蟋蟀交易市场刚开启,这里是上海最大的蟋蟀交易市场,每年8月到10月,热闹非凡。
老樊骑着电动车从虹口的家中赶来,“蟋蟀交易每年7月底、8月初开始,阿拉总归第一时间过来,噶热的天,踏了半个多钟头助动车,但是欢喜呀,没办法,白相虫40多年了。”
老樊说,喜欢蟋蟀是受父亲影响,“父亲喜欢虫,在家里养,和朋友玩,我也就慢慢跟着喜欢了,到现在40多年过去,玩虫早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生活的乐趣,侬懂哇?”
说起玩虫的乐趣,老樊打开了话匣子。“先说这挑虫,你们不懂的看不出来每条虫有什么区别,其实它们有颜色之分,有青、黄、紫、黑、白五大类,青虫里面还有淡青等青色深浅之分。蟋蟀的斗丝和牙齿也有不同的颜色,比如青虫白斗丝,紫虫红斗丝等。牙齿如果是白牙,越白越好;如果是黄板牙,要宽厚,斗起来才有咬力。一般来说,黄虫配老红牙,紫虫配白牙或者红牙,这些虫的战斗力都比较强……还有要看龙形,就是个头不是不身强力壮,瘦长的不经打……”老樊一边打开蟋蟀盆盖,用草挑逗虫子,一边给记者“科普”虫子的知识,“最扎劲的自然是看两条虫打斗了,有时候凶悍的虫会咬住另一条的腿,把它撕咬下来。小时候弄堂里的小伙伴放了学,拿出自己的蟋蟀互相斗,这叫开心啊。后来大家搬家了,现在难得碰头。”
“不过,养蟋蟀也不容易,比养孩子还麻烦,每天要给它喂食、洗澡,洗盆,都是精细活,还好现在退休了,有时间,慢慢来。”老樊继续撩拨着虫子,“虫里面的道道,要真和你讲起来,可以讲几天。”
最终,花了半个多小时,看了七八条虫子之后,老樊选中了2条,和蟋蟀老板周起还了个价,以50元成交。
和老樊一样,老周和几个虫友也在第一时间来挑虫。“这个季节,阿拉每个礼拜至少要来2趟,你算算两三个月里要来几趟?每趟总归挑几条好的虫回去养,一直到9月20号以后,虫子就要出去‘战斗’了。”老周住宝山,几个虫友有的住杨浦,有的住虹口,虽然住在不同的地方,但是都喜欢虫,因虫而结识,成为好友。
“父亲年轻时就喜欢玩虫,自然而然,我也喜欢上了。小时候去上海乡下逮虫子,后来上海没了,自己有了经济能力,就去山东买虫。现在年纪大了,加上疫情,不去了。”老周回忆起去山东买虫的经历,“宁阳那边,到了先开好宾馆,然后到乡下慢慢去找虫,伊拉每年看到阿拉上海人来了就开心死了,很多人靠卖虫发了财。有一回,一个山东大妈拎着一篮蟋蟀来卖,很便宜,几毛钱一个,我不要,她不懂,其实我们不是来贪便宜货的,我们是要买好东西,价钱是另外一回事。”
几个虫友们都不年轻了,都是60多、近70岁的人,“我女儿小时候还跟我一起逗逗虫玩,后来大了不感兴趣了,现在上海玩虫子的绝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年纪的人,小年轻很少,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老了玩不动了、走了,玩虫的要断档了。”老周感慨。“玩虫也是一种上海滩的历史文化啊!”一旁的虫友也有感而发。
放眼望去,市场内,拿着手电筒,戴着头灯,耐心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盆盖,然后拿起草挑逗几下,察颜观色听叫声,花上一两个小时挑虫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先生,难得看到一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在市场办公室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是40岁山东人周起的摊位,每年8月到10月,他都会从山东老家来上海卖蟋蟀,十多年如一日。“我做这一行18年了,最早在宝山张庙市场做了两年,但那里人气不行,后来就到岚灵来做,这里人气旺,生意好。如果算上我父亲做蟋蟀生意的年头,那家里做这个生意有27、8年了。”周起说,他父亲最早是开车跑运输的,发现上海人很喜欢玩蟋蟀,而他们老家离宁津、宁阳一带的蟋蟀产地也不算太远,所以就入了这一行开始谋生计,“大概是1995、1996年开始,父亲在西藏南路万商花鸟市场附近的马路边摆摊,那时候也没有城管来管,大家都在马路边卖蟋蟀。这两年,父亲年纪大了,眼力差了,就回老家去了。做蟋蟀生意,眼力很重要,比如区分颜色,普通人看来,蟋蟀颜色都一样,其实是不一样的,这要靠眼力来看。”
如今的周起说起蟋蟀来也头头是道,他说,这些关于虫子的门道都是上海老爷叔们教他的,“一开始做生意,对蟋蟀也是一窍不通,都是上海的老爷叔、老法师教的,自己再慢慢琢磨。玩蟋蟀的北方主要是北京人、天津人,南方主要是上海人、杭州人,每年好像还举办南北对抗赛。”
这么多年,周家的蟋蟀生意也越做越大,形成了有人专门负责抓,有人负责运,有人负责卖的家族生意。周起的弟弟带着七八个人负责在山东抓蟋蟀,然后通过长途大巴或者货车运到上海,周起专门在上海卖蟋蟀,“抓蟋蟀这活可不好干,大夏天得穿不透风的迷彩服,等晚上8点天黑以后钻进玉米地里,没穿严实的话,玉米扎手臂。然后打着灯,用网兜逮蟋蟀,小的不要,要逮大的。一般干到半夜12点左右,有时候也抓到凌晨两三点。一个晚上能抓100来只虫。”周起说,自己抓蟋蟀而不是去别人那里拿货的好处是,一方面可以拿到好的货源,另一方面利润更高。
逮住的蟋蟀回到住地以后,初步分一下档次,装盆,然后通过长途大巴或者货车送到上海。“有专门运蟋蟀的货车,会运多个卖家的蟋蟀,凑满一车,运到上海,一般每个星期会运2趟。”周起介绍。
蟋蟀有大小年之分。“从这两天抓的情况来看,今年应该是大年。因为今年山东雨水不多。蟋蟀生意也是看天吃饭的,雨水不能太少,雨水太少,土地太干,蟋蟀幼虫出土困难;雨水太多,发水灾的话,蟋蟀就都淹死了。”周起说,现在蟋蟀交易才刚开始,再过10天左右,会进入高峰,他一个人来不及卖,老婆会过来帮忙,“到10月底就回老家去干别的活了,明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