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无论实在小红书上,还是在黄楼村林区当地,仍能看到此前肆意涌入的露营者们,给这片林区带来的伤害。
和“团结新村”一样,黄楼村林地也位于迪士尼乐园周边,这里的树林水泊景观更为秀美清幽,夜晚看迪士尼烟花的角度也更加优越。因此,在小红书上,它曾有着远超“团结新村”的名气,是著名的“能看见迪士尼烟花的宝藏营地”。
自2021年起,黄楼村林地在小红书上逐渐走红,越来越多的露营者开始涌入这片林地露营、打卡,给这片林区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伤害。
这种伤害从当地居民在小红书中的留言可见一斑:“我是当地附近居民,我想说一句。自从我看到陆续有人来绿化带露营,最开始是很欣慰的,想着人多也热闹。但后续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来的人越来越多,篝火一个又一个,垃圾也不带走,还有人带锯子锯木头。我想问一下,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人直截了当的留言道:“请不要来我们村里露营,你们只会制造垃圾。”
村民们的抱怨事出有因。8月19日,记者在黄楼村林地现场看到,即使已经“被封”了大半年,人们仍能在该片林地的部分区域,看到大量白色垃圾。经过大半年的风吹日晒,这些塑料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变成了白花花的碎屑,混在土壤之中。
“那边都是清理出来的。”林地内一名正在作业的养护工人指着林地入口处的一个垃圾堆说。大半年来,他一直在努力清理着林区内的垃圾。
如今,黄楼村林地内干净的区域,都是他慢慢用手捡干净的,白花花的地带则是尚未清理前的原貌。他说,这里不让露营的原因,就是因为“露营垃圾丢太多了”。
川沙新镇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黄楼村林地实为外环400米林带中的一部分,属于生态公益林。从性质上而言,这片林地属于自然、非开放式休闲林(绿)地,本就不适合露营。
在小红书上走红后,镇政府发现,这片区域出现了林区内烧烤、野游、垂钓的情况,这些行为极易引发森林火灾,或带来人身安全隐患,并影响林地环境及野生动物的生存。因此,该处林地养护单位界龙集团在与黄楼村村委商量后,已多次联合公安、城管等部门,对露营行为进行了劝阻、制止。
如果说,黄楼村林地的反对者们还主要是当地村民,那么,不良露营行为给“小松林湖”(指旗杆村马家宅附近一处林地水泊景观)带来的伤害,就已到了露营爱好者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和黄楼村林地一样,“小松林湖”同样位于外环400米生态公益林内,毗邻迪士尼乐园,林地内有自然水泊,形成了一片静谧的林地水泊景观。
在小红书上,这里曾因景色清幽,被露营相关“种草博主”强烈追捧,成为了红极一时的网红打卡地。
和所有现场无人看守的露营地一样,这片本应严格禁火的林地,在草木枯黄、落叶遍地的秋冬季节,被“种草博主”们介绍为可以生火、车子能进的“纯正野地”。甚至,在该林地内捡干柴烧火,也成了“种草博主”们推荐的项目之一。
很快,这片脆弱的野生林地,在大量露营者的破坏之下,环境急剧恶化。
有去过的人说,这里“人满为患,估计周边屎尿快满了”,还有人将这里视为“野地”因走红而被毁掉的反面教材,更有人是晒出了自己看到的现状:“安静文明露营的人有,但大部分比较糟糕,普遍将车子开到林子里,本身土质松软,原本地面覆盖的是落下的水杉叶,现在满是车轮的痕迹。垃圾满地,不少是无法分解的白色污染物。还有人光天化日在主干道撒尿。村子里的森林防火人员已经开始巡逻了,这个地方快(被封)了……”
就在这条帖子发出后没多久,“小松林湖”就“封了”。正如评论区中一位网友所说的那样:“免费营地的宿命,越漂亮死得越快。”
8月20日,记者在曾经红极一时的“小松林湖”看到,该地已无人露营,附近的农户告诉记者,“小松林湖”内的露营行为已被主管部门叫停,相关单位工作人员曾在此区域执法。
位于青浦区朱家角镇大淀湖前的草坪,是最近一个“被封”的免费露营地。相较于其他在小红书上走红的免费营地,这里没有那么“野”,草坪和湖泊可以供居民日常散步、休闲使用。
在被露营者发现后,这片区域很快被视作可以一边露营,一边玩浆板、皮划艇甚至水上摩托艇的区域。与其他露营点一样,“种草博主”们无视了树立在水边的告示牌:“严禁水边,嬉戏打闹”;“严禁下水,当心溺水”……
最夸张的时候,大淀湖前的草坪上密密麻麻地搭满了帐篷。“有一天特别夸张,一路从湖边搭到了路边,还有很多人下水游泳,自己带皮划艇过来玩。”附近咖啡店的老板说道。
很快,这样的乱象引发了主管部门的注意,朱家角镇对大淀湖的露营活动和水上活动进行了叫停。
这些人在草坪上搭帐篷,生活垃圾乱丢乱放,烧烤的油随地乱泼,给草坪生态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朱家角镇平安办工作人员对此直言不讳。
8月20日,记者在大淀湖前草坪看到,这片草坪已经出现了大面积枯萎的情况。一位工作人员说,草坪枯萎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露营人员的过度踩踏造成的。
比起环境问题,更让相关部门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有些人带来了皮划艇,还有些人直接跳到湖里游泳。大淀湖湖水很深,水下的不确定因素很多,这肯定会带来安全隐患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这个湖想要达到能开放给居民游泳的条件,需要设置很多安全设施,比如说救生衣、救生员等,现在这些条件都没有,这里也不是一个游泳场,游客过来游泳肯定是存在安全隐患的。”这名工作人员说,“我们现在努力宣传,告诉大家不要到这里露营了。”
露营项目的爆火,让爱好者们已不再满足于在公园、草地、露营营地上露营,他们开始更加向往于接近真正的野外露营。
“小松林湖”、黄楼村林地、“团结新村”等野外露营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社交平台上走红。
然而,“看上去很美”的“野地”,实际上远比正规露营地的情况复杂得多。不良的露营行为,不仅会给露营地的环境带来破坏,也会给露营者本人造成伤害。连日来,因野外露营、戏水活动,引发的安全事故的新闻屡见报端。
在建设更多优质露营景区,满足人们对自然向往的同时,如何规范野外露营行为,也成了如今露营管理的难点。
在管理野外露营问题上,除了属地政府的主动作为,加强管理外,露营者们提升自身安全意识,树立文明露营观念同样重要。如今,在如何引导文明露营的问题上,多地已给出相关建议和指引。
今年7月,在《文化和旅游智库要报》第87期文章《关于促进我国露营旅游规范化发展的建议》中,针对安全管理问题,《建议》指出,应积极引导参与者遵守露营规范,维护露营秩序,不单独进入未开发、未开放的区域,注意野外用火安全,增强“文明露营”的意识,保护生态环境。
同样,今年6月,浙江省出台的《关于完善露营旅游规范管理的意见》中明确,浙江各地要按照“定点”管理要求规范设置营地,统一规划、统一布点、统一建设,加强监管,对非定点营地进行清理,同时,杜绝市场主体和游客个人随意私设、违规露营。
此外,据媒体报道,在武汉、成都、济南等地,当地相关部门均已向市民发起了“无痕露营”的号召,鼓励市民文明露营。在露营期间,不损害植被,不留下垃圾,不打扰他人。
正如黄楼村村民所说的那样,村民们反感的并非露营行为,而是不文明露营行为给当地环境、居民生活带来的妨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