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海志愿者
“磨剪子唻,戗菜刀!”那是样板戏《红灯记》中的一句戏剧道白,也是北方磨刀师傅的吆喝;“削刀——磨剪刀!”那是上海地区磨刀人的喊叫声。
我去九亭菜场买菜,常常见到一位姓李的磨刀师傅劈腿呈骑马状,坐着椅、弓着腰、伸着臂,在一推一拉、推推拉拉、来来回回的过程中嚯嚯地磨着钝刀。有儿童谜语非常形象地说:“骑着它不走,走着不能骑”。骑着在磨刀,自然无法走,走路时又怎么能骑呢?由于这菜场卖肉的摊位多,所以磨刀的生意就特别好。他在此安营扎寨根本就不用吆喝,自有源源不断的生意送货上门,不时会见到有卖肉的商家,手拿一把或数把口钝如锉的刀子,来到磨刀师傅跟前要请他磨刀。磨一把刀10元。
许多手艺人,一辈子靠着他的手艺支撑起家庭的生活。从经营角度而言,李师傅做到了别出心裁。在琳琅满目的卖肉摊位下,他另辟蹊径在此“安营扎寨”的经营思路,也就显得特别难能可贵了,所以,定然会“生意兴隆通四海”。
李师傅看上去五十多岁,一蓬乱糟糟的头发,一张古铜色的脸上“樟树皮”般的皱纹纵横,一双老树根似的手,一身皱巴巴的衣裤,一件湿漉漉的围裙,一对脏兮兮的布鞋,绝没有京剧《红灯记》里磨刀人那般高大上。然而,他人长得不漂亮磨出的刀具却漂亮。他所有的“家当”就是:一条矮矮的长凳、一个脏脏的布袋、一轮圆圆的粗砂轮、一块细细的磨刀石、一瓶小小的矿泉水当花洒。“宝剑锋从磨砺出”。 开始磨刀之前,他总习惯性地往两只手心里各吐一口唾沫,“呸呸”两声还叫得山响。他磨刀一般有两道工序:需开刃的新刀,他先用砂轮粗磨。这是磨出锋刃的过程。磨了一袋烟工夫,他再更换一块质地细腻的磨刀石叫“荡砖”上细磨。那磨刀石,由于常常劳作中间腰部被磨得凹下去了,像岁月勾画出的曲线。他全神贯注,表情肃穆,俨然打磨日月,钻研季节,切磋天地;一边铿锵地磨,他一边在磨刀石上淋上一些水,之后又低着头“嚓嚓嚓”地磨起来。他所磨的刀,有小有大,有厚有薄;割肉的刀大且厚,切菜的刀小且薄。此时,李师傅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背,斜按刀锋,抵着磨刀石来回磨砺,发出嚯嚯的摩擦声。砂浆水越磨越稠,停下来用水冲掉砂浆,端起刀刃,迎着亮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眯着眼看了又看,瞅了再瞅;然后,跷起拇指,轻轻地、慢慢地在刀刃上刮一刮,蹭一蹭,接着又在磨刀石上反复磨蹭,就像在精心地研磨着关公的青龙月偃刀。不一会,再用拇指刮擦几下那青锋凛凛、寒意森森的刀锋,最后才用干布擦干刀上的水渍。一把迟钝的菜刀变得灵性了,生锈的变得锃亮了,妙手回春了。
磨剪刀,也是他一项重要的营生。一般家庭大多剪刀比菜刀多,往往有多把燕子尾似的剪刀。剪刀品种也多:长剪、尖头剪、圆头剪、绣花剪、修树剪、裁缝剪等。因此,李师傅去各小区里去兜一圈,往往是磨剪刀生意比切菜刀生意更多、更好做。尤其在春节前夕,磨刀的生意简直好得空前;因为家家户户准备着年货,需要用刀的几率就大大增加,因此主妇们未雨绸缪,先将刀磨得锋利,便于杀鸡宰鸭、制衣裁缝。当然,剪刀生意不仅仅在磨,还常常要用榔头对剪刀敲打进行矫正,接着斜睨一下再用剪刀在布条上试试,当剪上去没了发涩的感觉,并发出“沙沙”的声音,才算大功告成。
磨刀属于服务性行业,收费低,利润小,挣得是功夫钱,赚不了大钱。一般是磨的刀越小,价钱也越便宜;刀越大越重,功夫钱也就越多些。除却要开刃的新刀,一般不用动砂轮,功夫就在反反复复地研磨中,诚如古人说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磨刀不能太陡,太陡虽然锋利得快,但是容易卷刃,并且刀也易于钝得快;只有磨得坡陡得当,恰到好处,才能不仅锋利而且经久耐用。
平凡造就不凡。化腐朽为神奇之人,是世界上最让我钦羡之人。变废为宝之人,本身就是一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