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记忆是不可相信的。”
法国两大戏骨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飙戏,母亲的扮演者在戏内也是演员,将盛气凌人又脆弱易碎的星光演绎得淋漓尽致。
作为是枝裕和首部“外语片”,有关水土不服的讨论也围绕着它。有豆瓣网友给出了神评论:“就像用咖啡杯喝了一份味噌汤”。
作为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片和主竞赛单元入围影片,《真相》出现在了第23届上海电影节“官方推荐-影展精粹”单元。当他们在电影里用法语聊家长里短,虽有违和,但有一道道法式幽默依次呈上;当是枝裕和使用大摇臂,由近及远地拍摄院子的远景,枝丫上的叶子均已摇落,影片落下帷幕。作为观众,好似品味了一部“美味”的秋日终曲。
先介绍一下剧情,下文含剧透。
“是一座豪宅,但背后是一座监狱”。身为编剧的女儿卢米埃,带着丈夫汉克和女儿艾米回到了母亲法比耶娜的家里。
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很简单,母亲作为名演员的回忆录《真相》就要出版了,她想要“检查”这本名为真相的书是否符合事实。寒暄几句后,就开始客气地询问“为什么没有把书提前寄给我看”,两人的关系不似母女,倒像是一对罅隙已生、尽力掩饰的友人。
不负期待,书中的水分之多,堪比不负责任的“非虚构写作”。最令人失望的,是母亲没有提及自己英年早逝的友人,也没有提及相伴多年、默默付出的助理卢克,这让其身边的人都颇为心寒。
不过,法比耶娜是从来不会认错的。“你们不能理解演员的想法。”“我宁愿做一个糟糕的母亲,一个糟糕的朋友,但也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女演员。”演戏是法比耶娜的生命,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演戏。
接下来,一家人都去了片场——法比耶娜在戏中饰演变老后的女儿,而神似昔日好友莎拉的演员马农,扮演的则是永远年轻的母亲。莎拉和莎拉之死是母女俩共同的心结,法比耶娜惧其生动灵气,不敢与之一同演戏。卢米埃喜爱这位和蔼的阿姨胜过母亲,怨恨母亲的欺骗致使阿姨寻死。莎拉为什么死?母亲为什么这么做?这是影片即将慢慢揭开的“真相”。
值得一提的是,在片场上演的“戏中戏”是一部很有趣的科幻作品,甚至有人说比本体更好看的《关于母亲的回忆》(Memories of My Mother)。原著作者是《三体》的翻译、雨果奖和星云奖得主刘宇昆,曾改编成短片《美丽梦中人》,在科幻和短片电影节中获了不少奖。
身患绝症、只有两个“地球年”生命的母亲,决定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进行太空旅行,用“相对论”欺骗时间,看着孩子长大。然而,这位时间旅行者的女儿每7年才能见到一次母亲,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对容颜未改的母亲说:“你又要离开我了,我觉得好孤独。”
在这场“戏中戏”,母亲法比耶娜代入到了女儿的角色,也在一次次琢磨中对女儿的感受有了更深刻的体悟。由此,她决定告诉女儿一个“秘密”:自己之所以要用卑鄙的手段抢走朋友的角色,是因为想要演女儿最喜欢的书中的角色,想要把女儿从朋友手中“抢”回来。
卢米埃顿时非常感动,追问母亲为什么不把这段写进书里。母亲回答:“我不知道,也许下一版会修订吧。”但更重要的是,她从女儿的表现中得到了演戏的灵感,强烈要求重拍最后一幕。
是否是戏呢?卢米埃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有可能,法比耶娜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以编剧身份继续活跃在光影世界里的女儿,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她派出自己的女儿,告诉法比耶娜希望她去太空,“这样你就能看到我成为成功的演员了。”
这让人想起蔡康永在《奇葩说》中的金句:“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相比没有血缘联系的人,亲人之间的爱恨更加纠缠。无从摆脱,无从选择,在未能察觉的缝隙中定义自我——追求“家务事的真相”,难点不仅在于记忆的模糊性,也在于情感的复杂性。
在是枝裕和的电影里,有太多做得不够好的父母、身份错乱的父母、以假乱真的父母……我们感动于冷酷世界中,边缘人的互相取暖,反过来也可以看看名利场中,穿上盔甲的人宛若刺猬的互相接近。两者的共同点在于对亲密关系的需求,戏中人的拿起和放下,由此蒙上了真实的糖果色滤镜。
当然,《真相》称不上是枝裕和的代表作。
豆瓣7.1分,IMDb6.4分,metacritic73分,烂番茄87%,和所有电影比不算差,但和是枝裕和自己比,是“吊车尾”的作品。甚至有人用“扑街”和“翻车”,形容是枝裕和的这部新作。
文化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你很难想象一个法国人用滔滔不绝的“法式话痨”去“阅读空气”,女儿把自己包裹起来假装不需要母亲的关心,母亲暗地里为女儿的坚强而难过,这种行为太过小心翼翼了。
当然,电影还是表现了一些犀利的瞬间。法比耶娜评价卢米埃:“她都没意识到她离开法国,是为了躲避我。”卢米埃问法比耶娜:“你爱自己,还是喜欢电影……就一次,让电影赢一次。”法比耶娜回答道:“我喜欢我演的电影。”
这些相对的“直率”让人精神爽朗,但它把更大的困惑留给了观众:家人之间的相处只能靠演戏吗?她们的关系可以靠演戏维持吗?一个视真相为无趣的人,是可以相处的吗?
从这个层次来讲,是枝裕和在这部电影给的“留白”过大,给人以“太浅了”的感受。
是枝裕和称,《真相》的剧本在2003年就写好了,本打算拍成小型舞台剧。后来,一向想和东亚导演合作的朱丽叶·比诺什找到了是枝裕和,希望参演一部电影。是枝裕和又认为这个剧本“没有地域性”,便拿来拍电影。
有意思的是,在拍摄的6个月时间里,身为导演的是枝裕和不会法语和英语,演员大多不会日语,全程依靠翻译和表情。但这部影片最终“立住了”,从中可见艺术超越语言的力量。
《真相》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品,它打造了一个短暂脱离日常,审视自身的空间。人生如戏,你是否在用“演戏”避开激烈的冲撞、无解的追问?